净化环境的“清新剂”净化环境的“清新剂”——记生态学教授杨中艺

2016-12-16 02:20:56 来源:广东政协网

净化环境的“清新剂”净化环境的“清新剂”

——记生态学教授杨中艺

 

王晓娜

 

一、敢说真话的学者

我的眼前是一张中国地图,这是一张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地图,我的耳边响起“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声音。我看到地图南边的珠江三角洲一带亮了起来,灯火辉煌,我看见四面八方的中国人都涌向珠江三角洲……

  我又看见一张地图,这是一张21世纪初的中国地图,我看到地图上珠江三角洲的土地变黑了变硬了,水变混浊了,灰霾的天空下起酸雨……

  我的眼前出现两个字:污染!

  为什么会造成污染:

  有人说是因为经济贸易全球化,使高污染产品和有害废弃物传播和转移到国内;有人说某些领导干部和经济学家缺乏环保意识,行政管理上缺乏科学的规划和有效的手段;有人说乡镇企业工艺技术落后,农村工业化主要停留在制造业的较低层次上,造成空气污染,有的甚至是从事电子元件的拆解、焚烧和酸洗这样的工作,大量有毒物质毒化了水源和土壤;也有人说环境污染主要是企业缺乏排污设备和环保措施;还有人说环境污染是因为某些人为了致富不择手段,明知企业的生产会破坏环境仍然坚持操作,在城市被整治便转移到农村,在农村受监管就白天关门夜晚干活,煤炭、钢铁、水泥、玻璃、冶金、造纸、医药、皮革、化工、采石、火力发电等企业排出的废气废水污染严重超标,使珠三角洲这颗明珠染上污垢,出现有土皆毒,有水皆污的局面。

  污染!污染!污染!空气被污染!水源被污染!土地被污染!

  这时,我听见一个声音:

  “如果以牺牲环境利益为代价创造财富,那么我们得到的将会是真正的贫穷!没有干净的水、清新的空气、安全的食物,我们其实是一贫如洗!”发出这个声音的是:杨中艺。

  杨中艺,中山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生态学专业和环境科学专业博士生导师,广东省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草原学会草原生态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全国草品种审定委员会委员、广东省草业委员会副会长、广东省社会环保监督员;《生态学报》《生态毒理学报》《中山大学学报》《草业学报》等报刊的审稿人或编委,等等。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工作热情高涨,工作能力高超,工作成就突出的高级知识分子。同时,他还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政协委员。

  这位政协委员不简单,他振聋发聩地敲响了污染的警钟。 

  作为生态学专家,作为有良知的学者,杨中艺对污染的状况比我们更了解,也更痛心。

  我采访杨中艺的时候他仍然对一些干部只注重GDP而忽视环境污染的情况很反感,他说:“我问那些干部,可不可以少盯着虚的GDP而多注重环境污染这个实际问题?他们说,如果你在我这个位上也肯定做不到。”杨中艺摇头叹息。

  其实,只要是热爱生命的人,就必定会为环境污染的问题叹息。我曾经看到的一组数字:

1.我国每创造1美元GDP所消耗的能源是美国的44倍,德国和法国的77倍,日本的115倍。2003年我国已成为世界第一煤炭消费大国和第二石油、电力消费大国,同时消耗占世界当年消耗总量近50%的水泥、35%的铁矿石、20%的氧化铝和铜,但只创造了占世界大约4%的GDP。

2.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每增加单位GDP的废水排放量要高出4倍,单位工业产值产生的固体废弃物要高出10倍以上。2003年,我国化学需氧量排放1348万吨,居世界第一;二氧化硫排放量2120万吨,居世界第一;二氧化碳排放量仅次于美国,居世界第二。

3.我国全社会从业人员的劳动生产率只相当于美国的1/46、日本的1/41、法国的1/34、德国的1/32。

4.1985年至2000年GDP年均增长率87%,但扣除损失成本和生态赤字,“真实国民财富”仅为名义财富的782%,意味着15年我国GDP的实际年增长率只有65%。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国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的状况。所以,胡锦涛总书记2003年考察广东时就说:“要坚持全面的发展观。”温家宝总理也说:“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的可持续发展观。”

 

二、有所作为的科学家 

20083月的一天,我见到敢说真话的杨中艺。他精神清爽,头发灰白,学者气质浓郁。见到杨中艺之前,我就很佩服他,佩服他的勇气,佩服他的正直。在中国,能把事物看清楚的人不多,看清楚了又敢说出来的人就更少,而看清楚了说出来之后还受到关注和肯定的就少之又少了。杨中艺,他看清楚了,他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之后就引起共鸣,并产生积极的影响。因为他不但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而且很有成效地解决了问题。

  杨中艺出生于50年代,和许多出生于50年代的知识分子一样,他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有“做个有益于人民的人”的这种意识,有将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联系起来的自觉。他的命运也的确和这个国家的发展轨迹有了紧密的联系。1959年他出生于广州,1969年,10岁的他随母亲到连山干校生活,在粤北农村度过幸福的童年时光,少年时响应“上山下乡”号召到西藏插队落户,恢复高考的时候他考上大学。杨中艺就这样一路走来。大学毕业后,他成为国家教育部第一批公派出国的研究生,这一年是1982年。他留学的国家是日本。在日本6年,他拿下硕士学位再拿下博士学位。1988年,他学成回国。

  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不留在日本?对这个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毕业那时国内形势不错,知识分子思想解放,感到可以干一番事业……”

  因为要干一番事业,因为要把学到的知识造福祖国,他回来了。

  回国后他到处考察,广东省内他看了个遍,然后走向省外,河南、广西、江西、福建等等地方都留下他的足迹。经过考察,他发现珠三角地区的土壤中金属超标的农田达90%,几乎有土皆污,这种土壤生产出来的农作物对人体的影响是可以想见的,要对这样的土壤进行修复至少需要几十年,而我国的粮食需求量极大,要让这片土地“闲置”几十年是不现实的。于是,这位学者想到了“黑麦草”。

黑麦草有明显的改善土壤质量的特点。它就像“祛斑霜”,能祛除土地的“斑点”,还能使土地“回复青春”。种过黑麦草的土地可以增产10%,而且这种草耐旱,耐粗放管理,粗蛋白质含量高达20%,是各种食草禽畜的优质饲料。

    种植黑麦草可以利用冬闲的农田,不会耽误正常的农作物生产。于是,1989年,他提出“黑麦草—水稻”草田轮作系统,并立刻在中山大学立项研究,然后,在潮安县登塘镇等地进行实践。实践证明,用这种高营养的黑麦草喂养的鹅肉质肥美,潮安县登塘镇成了远近闻名的养鹅基地,许多农民因养鹅而致富,种过黑麦草的土地质量也因此提高了。登塘镇专管农业的领导告诉我,黑麦草不但可以养鹅,还可以养猪和饲鱼,大大促进镇的经济发展。登塘镇的农民说:“种黑麦草就好比‘种钱’。”我问农民:“知不知道黑麦草是什么人研究的?”农民说:“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知道一定是好人。”

  “好人”,这是不认识杨中艺的农民对他的评价。农民的想法很简单,能为人民造福的就是好人。

  “政协好委员”,这是认识杨中艺的人们对他的评价。因为大家知道他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以及他为社会所作出的突出贡献。目前,种植黑麦草已在广东、广西、四川、江西等省市推广,产生直接的经济利益34亿元,而社会效益和生态效益也非常巨大。于是,这项成果获得1999年国家教育部科技进步一等奖、农业部科技进步二等奖。

    可以说杨中艺的“黑草麦—水稻”草田轮作成功了,但,他没有满足于一时一地的成功,他要把事业做大,造福于更多的人。因为他是政协委员,作为一个好委员,他的视野要比科学家更广阔,他的思想要比科学家更深邃,他的心地要比科学家更善良,一个优秀的政协委员,既要有过硬的真本领,又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杨中艺他关心的不单是广东的污染,他关心的是全中国乃至全人类的生存问题,他治理污染,不是为了一个地方一个人群,而是为了所有活在天地间的人们。在“黑草麦—水稻”草田轮作试验成功之后,他立刻想到了西部。我们知道,我国的西部是经济建设比较落后的地方,那里的自然环境也较差:黄土、风沙、光秃秃的树、皱巴巴的脸,还有那干裂的嘴唇……这一切,都在杨中艺的脑海里浮现。杨中艺知道牲畜是许多西部人的命根子,但每年的冬春季节西部都面临畜牧缺草的难题。

  要帮一帮西部的人民,一定要帮帮他们。

  杨中艺拿出了一个帮助西部人民的方案:“南草西调”。具体做法是:将黑麦草通过半干贮技术进行机械加工,然后运送到西部。

   这一方面解决了西部缺草的问题,一方面也进一步带动南方农村的经济,他建议通过“公司加农户”的模式实现产业化,在各地组建生产服务公司,与南方农户签订生产合同,与西部用户签订供草合同,实现双赢。

这就是杨中艺,学有所成,学以致用,造福社会,是个务实型的人才。2003年,他被评为广东省出国留学青年回国创业之星。2005年,他被评为广东省优秀博士后研究员。杨中艺所做的“草”文章是出色的。有人戏称他是“落草为寇的科学家”。

  有人问了,杨中艺这样拼命干事业只是为了造福社会吗?他也赚了不少钱吧?

  这个问题我没有问过杨中艺,但从他在清远设的“青少年生态与环境教育基地”这个举动来看,他不但不是为了谋利,他简直就是个志愿者。

  在广东清远,他无偿给农村的小学生讲课,召唤孩子们的环境保护意识,传授环境保护知识。一个大学教授,不但不拿讲学费,还自带了30万元购置了电脑,显微镜,多媒体投影仪等等先进教学设备。他把学生分成4组:两组听课,一组使用显微镜,一组使用电脑,互相轮换学习。大大调动了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

  杨中艺的授课方式很有特色,在大学授课也是这样,他总是以辩论会的形式进行,每节课有两个辩题,一个是固定的辩题,另一个辩题由学生自选,如“保护环境以人为本”、“人类应该敬畏自然”等。他把学生分成四组,其中两组围绕辩题进行辩论,另外两组则做评委,调动起学生的学习热情,使学生能够把理论应用到实践中,同时也拓宽了学生的知识面。他说:“来到我这个集体之后,他慢慢就会有感觉了,我们的学生每次外出,知识面都能得到拓宽。因为我们做的领域比较多,综合性强,而且都是围绕生态恢复、生态农业和环境保护这样的大方向,大部分与应用相结合,学生在学习和研究的过程中,对社会的了解也会增多和加深。”显然,杨中艺不但将在国外留学的知识带回来,而且将国外重实践的较为先进的教学方法也带回来了。中国近30年来在教育方面有填鸭式的问题,出现了许多高分低能儿,杨中艺则以实践为主,注重对学生实际操作能力的培养。

可以说,作为科学家也好,作为教育工作者也好,杨中艺都是成功的,而作为政协委员,杨中艺更是出色的。

 

三、人文环境的污染他也着手治理

    我们已经知道杨中艺的是成功人士,应该说,每个成功的人都有其奋斗的动力,那么,杨中艺的动力又是什么呢?我看,他的动力来源于他对人类的热爱,对大自然的热爱,与他接触,能感到他对自然的深切感情。当他说起童年时和母亲在连山生活的时候,脸上浮现出对那里美丽的自然风光的怀恋和向往。他说:“那里非常美,空气非常好!我非常喜欢那个地方。”在与杨中艺的交谈中,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对清净和清静的向往,似乎有着中国知识分子的避世退隐的超脱。他说:“你知道仰韶文化吗?在河南,在三门峡市,那里有两个国家自然保护区,我喜欢那个地方。我觉得那是最适宜生活的地方,那地方清静,那地方清净。”

  清静,清净。这是杨中艺所追求的。他此生的使命就是净化环境,创造清净环境。自然环境的污染他要治理,人文环境的污染他也要尽力肃清。在广东省政协十届一次会议“培养、吸引优秀人才,提高广东核心竞争力”的专题会议上,他对污染中国人才环境的现象进行了抨击,他说:“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才培养和选拔方式,营造了一种急功近利的氛围,严重污染和毒化了中国的科研环境……第一线的科研人员,除了要评职称,还要为各种各样的荣誉称号而奋斗,诸如‘跨世纪优秀人才’等带有行政色彩的称号已成为中国人才水平或者是人才等级的标志,直接或间接地跟经济利益相关联,并成为各个学术单位排名的依据和炫耀的资本……正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研究人员不仅要为职称奋斗,而且还要在政府部门构筑的金字塔上攀爬,年轻人经过功利场合的历练,尝试了各种苦头和甜头,在未来的学术生活中难免形成追求功名的思维习惯……其诱发的功利心导致学术道德的沦丧……”

  他特别提到了Science  Citation Index(美国《科学引文索引》)和 Eingineering  Index(美国《工程索引》)这两个商业数据库的论文收集数量已成为中国学术界的崇高追求。他认为这是可悲和可笑的,虽然要评价一个学术人才,规定发表论文是很重要的一项标准,但应正确看待SCI和EI等数据库的评价标准,现在,把SCI和EI收录论文数量作为评价标准已成为人才培养的潜规则,实际上SCI和EI在国外和类似的数据库一样只是科学研究的工具之一。但可笑的是,中国却如此看重SCI和EI,左右了科研人员的职务升迁、奖金的多少,甚至是博士学位的获得……不少案例表明,为了在SCI上刊登,不少人抄袭,甚至花高价请枪手发表文章。其实,SCI期刊不乏水平低劣的垃圾文字,中国的SCI收录的论文有80%是分布在低引用区或者零应用区,也就是说,很多论文都是垃圾。”

  说这话的人必须有底气,还要有勇气。杨中艺说了,他还说:“学者任管理人才工作容易造成学术腐败……现在,一些科研人员在做出一定的成就和产生社会影响后,往往会被学术单位聘选为专职或兼职的行政管理人才……除非研究人员愿意放弃学术,否则学术和行政的结合就会造成弊端,例如利用职权搞学术腐败等,由于大量的学术资源集中在这样的人手中,他们依托手中掌握的特权和学术资源,将学术团队的成就据为己有。这样的人才是不公平的社会产物,败坏学术风气,危害学术资源的有效使用。”

  为了肃清污染的学术环境,杨中艺可谓把学术界的污染源都找出来了。找出污染源之后他又“奏”出净化人才土壤的“四部曲”:

(一)尽快恢复学术界的平静和平淡,减少各种评审、表彰和炫耀。

(二)要摒弃只重视论文数量和以SCI论高低的做法,全面仔细地对优秀科研人员进行评价。

(三)杜绝将SCI作为学位的交换,建立审查系统包括学术质量的控制,保证论文答辩和学术审查的严肃性。

(四)科学技术人员不能兼职非学术职务和管理职务,如果已经兼职了的,应该停止其参与科学研究的活动。

    污染源找到了,防治污染的方案出来了,人文环境的污染治理能否像他的水土污染治理那么顺利?这个问题恐怕不是杨中艺能回答得了的。但,他说了,他做了,他可以无愧于心了。

 

   杨中艺并非为了出风头,杨中艺早就对他的学生说:“先做事,不做秀。”而从他喜欢到乡下生活这点也可看出他是淡泊名利的,之所以这么“锋芒毕露”,完全出自于一个知识分子的良心。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知识分子,他先后主持包括国家农业部、教育部等部门以及企业委托的科研项目50多项。在“Environ .Manage.”、“Environ.Inter.”、“J.environ.Sci.”、“Sci.Total  Environ.”、“Plant & Soil .FEMS  Micro.Eco”、“J.Agri. Food Chen.”、“Ecosys .Restor.Biochim.Biophy.acta”、“生态学报”、“植物生态学报”、“应用生态学报”等国内外学术期刊发表论文90多篇,申请发明专利5项,获授权一项。目前,他正从事农作物重金属污染防治、河道水污染治理,受污染土壤修复、采石场生态恢复、高速公路边坡生态防护等研究。据说,他能在三年的时间里将一个寸草不生的采石场变成草、灌、乔、藤结合的植物群落,简直是“妙手回春”的“良医”。

  杨中艺的确让我联想到“医生”这两个字,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说话富逻辑性,给人沉稳务实的感觉。告别他的时候我想到一句话: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