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范民间融资提升广东金融发展水平
——关于“我省民间融资情况”的调研报告
为了进一步规范我省民间融资，全面提升我省金融发展水平，经济委员会根据省政协常委会的工作部署，组成以汤炳权副主席为顾问，张远贻主任为组长，部分委员参加的专题调研组，于3月中下旬在省内就“规范民间融资，提升广东金融发展水平” 专题开展调研。调研组先后与省银监局、省金融办、中行、工商行、建行、农行、邮政储蓄银行、农信社等单位召开了座谈会，听取了多方面的意见。现将情况报告如下：
一、 我省民间融资现状
近年来，随着我省经济发展，民间闲散资金越来越多。据粗略统计，目前我省民间约有12000亿资金，其中6000亿是在各种企业经营中，2000亿处于各种投资状态，2000亿是储蓄，2000亿是现金，就是说有4000亿的闲散资金可以进行民间融资活动。
民间融资活动是指处于监管当局视线之外的、非正式组织的民间金融行为。历史上，民间融资行为一直存在，尤其在农村，随着经济发展，民间融资规模不断扩大，近十年出现大量资金体外循环的情况。由于涉及利益矛盾多、面广，而且复杂，长期无法解决。规范民间融资，不仅可以解决长期存在的无序状况，而且是我省拉动内需、刺激就业、推动区域经济增长、应对当前国际金融危机的重要手段。
（一）民间融资形成的原因。
1、基本供求关系决定了我省民间融资行为具有旺盛的生命力。改革开放以来，我省民营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已成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然而一直影响民营经济发展的融资难问题始终未能很好的解决。据调查，一方面省内许多企业认为融资难是它们面临的主要发展障碍，90％以上个体私营企业是完全靠自筹来解决资金问题，通过正式资本市场融资的几乎为零。另一方面又存在着大量闲散的民间资本。民间融资活动，绝大部分都是为民营经济服务的。广东不少中小企业都有从地下钱庄贷款的情况，特别是一些中小房地产企业，更是与地下钱庄有着长期借贷业务。因此，民间融资行为的活跃与民营经济的发展息息相关。
2、在当前二元金融结构下，民间融资有其存在的客观性和合理性，在弥补正规金融留下的市场空隙方面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计划经济体制遗留下来的思维惯性和正规金融体系的结构特性，使国有商业银行的贷款70％以上都投向了大企业和大项目。随着金融体制改革的深化，商业银行集约化经营理念的增强，国有商业银行要求每笔贷款都要保证不出现呆帐，否则就要终身追究工作人员的责任；由于全社会的信用体系还不健全，缺乏公开、公正、透明的信用衡量标准，现有国家监察体系对民营企业缺乏信任，更使国有商业金融机构的高管对与民营企业合作有顾虑，怕出了问题讲不清楚；同时，由于广大中小民营企业确实存在规模小、经营稳定度较差、财务制度不健全等情况，往往容易出现坏账。以上种种原因，使中小民营企业很难从国有商业银行融资。另外，民间融资手续简便，甚至一个电话就可以办成大笔贷款，这正好能够满足中小型民营企业期望快速筹集资金的需求。
3、国有商业银行分支机构大量撤离农村县城，为民间融资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出于降低营业费用和提高运营效率的需要，1998年6月，人民银行根据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精神制订了“关于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分支机构改革方案”，对四大银行机构的撤并提出了非常具体的要求。比如人均存款在50万元以下的营业网点全部撤消，50万到100万元的营业网点部分撤消，100万到150万元的营业网点合并。二级分行也大量撤并。1998-2001年，国有商业银行撤并境内分支机构和营业网点44万个，直接结果就是县域以下金融服务大大减少，形成金融服务的许多真空，促成了民间融资的活跃和快速发展。
4、农信社不足以满足县域金融服务需求。长期以来，我省农信社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支持“三农”工作中起着主力军的作用。2007年，在我省县域及县域以下金融机构中，农信社的营业网点占544％，从业人员占518％，存款总额占318％，贷款总额却达到 585％，部分县的农村信用社贷款占当地金融机构的90％以上，有效弥补了其他金融机构“抽水效应”所造成的农村资金流失。然而，从统计数字看，农信社也只是满足了部分融资需求。由于沉重的历史包袱与体制方面的原因，广东农信社的发展受到严重制约，难以满足旺盛的农村金融需求。
(二)民间融资行为的主要方式。
1、民间借贷。由于民间借贷基本保持了高出银行贷款利率1倍以上的利率水平，许多城乡居民愿意将手中空闲资金投入这一市场，从而保障了民间金融活动充裕的资金来源。尽管金融监管部门严格控制，但民间借贷不仅一直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活跃，成为民间融资活动的主要方式。随着民间融资活动的发展，出现了相当数量的地下（或半地下）钱庄和中介人，成为民间融资市场的中间力量。
2、私募股本。部分中小企业在职工中私下募集股份，筹集部分资金。
3、典当抵押。企业为解决临时性的资金需求，将自有固定资产抵押给典当行，典当行通过民间渠道募集资金供给企业。
4、企业互保和债转股。即被担保方将企业股权作为反担保品抵押给担保方。一旦被担保方无力还债需要担保企业代偿时，担保方对被担保企业的债权即转为股权。
（三）民间融资活动的主要特点。
1、规模大，利率高。据人行广州分行2006年对广东企业和自然人的民间融资状况抽样调查显示：全部样本中无论是自然人还是企业，大多数均发生过民间融资行为。样本中有725％的企业、88％的农户、86％的城镇居民和815％的个体工商户曾进行过民间融资，而且融资量都很大。民间融资行为一般都是在企业资金短缺的情况下发生的。由于缺乏必要风险保障与分摊机制，风险较大，所以利率一般较高。由于国家取消了贷款利率上限，不存在高利贷的问题。据人行广州分行监测点数据显示：2008年第一季度民间借贷利率最高为60％，最低为95%，各档次加权平均年利率2873％，是人民银行公布的同期同档次贷款基准利率的四倍。
2、民间融资期限短。由于资金供应方掌控借贷行为主动权，出于风险控制考虑，更偏向于提供短期借贷。从人行广州分行监测点的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1-3月民间借贷的期限主要集中在一个月至一年这个区间，占融资总额的87.6％．
3、民间融资范围局限。对象主要集中于传统服务业、加工制造业等劳动密集型产业中的中小民营企业和个体户，用于流动资金和扩大生产所需。据统计，2008年，我省民间融资60％左右投向民营企业，主要用于支付货款、购买原材料、生产设备等经营活动。其余依次为：个体私营业主资金周转的借款约占25％；用于其他用途的约占4％；用于乡(村)级负债的约占4％；用于农民生产资料急需的约占4％；用于生活急需的约占2％；个人炒股、炒汇的不足1％。
4、民间融资资金主要来源于个人及企业，金融性公司融资行为也日渐活跃。2008年，我省民间融资资金主要来源中个人和企业占60％和25％，其它为15％。通过典当行进行融资的情况有所上升。2008年第一季度，通过典当行获得的资金量占资金来源总额的 1017％，并多为周转性典当。中小企业信用担保公司间接或直接介入民间融资情况日渐增加，成为民间融资的另一个来源。
5、民间融资有其特有的内在规则。手续简单，时间快，完全靠双方的信任，是一种不同于国有商业银行和国家信用之外的民间信用。无论是个人借贷、企业之间借贷等“一对一”分散型民间融资，还是企业集资(集股)、私募基金、合会、地下钱庄等“—对多”集中型民间融资，主要依靠个人信用、社会谴责等道义约束，有一定的坏账率。坏账回收经常采用地下势力的不正当手段。
6、民间融资受信贷政策变化影响较大。2007年下半年至2008年8月间，金融机构信贷规模受到严格控制，推动民间融资需求明显增加。2008年第四季度以来，央行货币政策由紧转松，金融机构对企业信贷支持力度加大，使得企业民间借贷需求有所减少。民间融资利率受利率政策调整影响显著。2007年加息政策使2008年前三季度我省民间融资利率震荡走高。2008年第四季度，央行连续5次降息，民间融资利率随之下行。
7、民间金融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我省的民间融资行为，或地下钱庄，与浙江有明显不同。这与当地的历史文化、经济发展情况息息相关。这次金融危机对浙江的地下钱庄打击很大，对我省影响就不大。这是因为浙江的地下钱庄采用多家企业联保的方式，在出现大的经济波动时，多家企业同时出现资金问题会拖累大批担保企业倒闭。
二、民间融资行为存在的主要问题
1、合法性问题。民间融资行为长期处于国家的法律监管和规范之外，处于政策默许状态，不出事就合法，出了事就不合法。民间融资行为事实上满足了中小民营企业对资金的需求。经济学上有需求就有供给，这不是一个“防”与“疏”的问题，而是体制能不能满足生产力需求的问题。银行有钱贷不出去，企业缺钱借不到，不是银行和企业的责任，是现行体制的问题。民间融资行为对民营经济的发展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应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解放思想，创新思路，引导它健康发展。最近国家层面也一再出现要将民间融资合法化的声音。2009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南京市政协主席缪合林就提出应尽快让地下钱庄合法化的提案。
2、社会稳定问题。民间融资行为所形成的规模巨大的地下经济，给国家宏观调控带来了不确定性，对我省社会经济带来了一定的不稳定性。民间资本由于片面追求高利润，不完全受国家政策调控，极易投向国家限制或禁止的产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宏观调控的效果，甚至成为制造假冒伪劣产品的投资来源。
3、政策约束问题。大多数民间融资行为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它缺乏可靠的金融实体、行业管理和约束机制，大多是靠血缘或地缘关系来维系。交易双方若无亲友关系和长期业务往来等关系就难以成交。由于民间融资行为缺乏必要的规划和引导，没有明晰的制度规范、市场准入、信息服务等，存在天然的缺陷，往往难以区分正常融资和融资诈骗。
4、资金来源问题。民间融资的资金来源复杂，流动渠道不畅。民间融资因为不能合法吸储，没有银行同业拆借体系，大部分资金靠互相借贷而来，融资方既是放贷方，也是借钱方。部分资金来源不明，不愿“见光”，不愿被监管，成为监管的死角。一些民营企业将正常获得的银行贷款投入民间融资行为之中，使民间融资行为开始与正规金融交织在一起，出现了从产业资本向金融资本过渡的雏形。浙江很多民间融资资本就是来自民营企业在银行的贷款。总体来说，民间融资实体之间资金流动的渠道，以及民间融资与国有经济之间资金流动的渠道均不完善不畅通。
5、负面影响问题。民间融资行为的发展在反恐、缉毒、反贪、缉私、社会治安等多个领域有可能造成负面影响。世界各国都不允许民间金融、资金体外循环的存在。美国在反恐和反洗钱方面主要就是打击地下金融和资金的体外循环。民间融资的坏账回收主要通过不正当手段，随着经济规模的扩大，很容易将当地恶势力养成巨大的社会毒瘤，影响社会的稳定。
三、对规范发展民间融资的几点建议
在国家强调拉动内需、提高就业率的大前提下，从国家利益和我省发展全局出发，将民间融资行为纳入正规渠道，对实现“三促进、一保持”任务十分重要。这是历史给予我省新一轮的发展机遇和挑战。我们应解放思想，先行先试，大胆创新。为此建议：
1、发挥大型国有商业银行主渠道的作用，创新金融模式，引导民间融资走入正轨，解决合法性的问题，为中小民营企业贷款难走出一条新路。我国80％的金融资源都在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其工作人员经过严格培训，从事金融工作多年，业务能力和对风险的掌控能力强。发挥国有商业银行主渠道的作用，借助银行的体系，可以极大地改善民间融资行为中存在的问题，降低中小民营企业贷款的难度。一是将中小企业贷款从正常银行贷款业务中剥离，大力发展商业银行的中小企业事业部。培训专门工作人员，引入民间融资的经营机制，单独核算，单独定价，允许利率浮动，允许出现一定的坏账率。二是通过各种信托投资公司进行委托放款。三是通过理财、资产托管、资金监管等方式筹集民间资金为企业放贷。四是扶持民间融资的中介机构，通过中介机构将银行的贷款放给有需要的民营中小企业，同时由中介机构承担贷款风险。这样可以将部分地下或半地下钱庄阳光化，给予这些中介载体以生存空间。
2、发挥农村信用社和邮政储蓄银行的小额贷款功能，大力发展为中小企业服务的小额资本市场。2008年，我省农信社贷款余额达379389亿元，在全省金融机构中排第二，贷款面主要分布在县域。粤东、粤西、粤北农信社贷款占当地市场份额平均达到75％以上。涉农贷款占省内金融机构同类贷款的80％以上，中小企业贷款占省内主要金融机构中小企业贷款额的41％。先后推出了林权抵押贷款、农民公寓贷款、个人经营性贷款、订单农业贷款、“农户(商户)联保贷款”和“农信三宝组合贷款”等43个新品种。截至2009年1月末，全省农信社共与180家担保公司建立合作关系，为1788户中小企业发放担保贷款，余额达4754亿元，有效地缓解了中小企业的融资需求。2008年9月，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与广东省中小企业局签署了《中小企业金融服务合作协议》，今后每年，广东省农信社将以不低于新增贷款60％的比例支持中小企业。邮蓄银行凭借在县域网点覆盖面广的优势，大力开展中小企业、个体户贷款业务，有效弥补了相当一部分农村金融服务不足的问题。2008年，邮蓄银行正式开办10万元以下小额贷款业务，实现了邮政储蓄银行零售资产业务的历史性突破。
目前，我省农村、乡镇和社区的融资市场需求非常大。建议根据国内外经验和我省中小企业发展的实际需要，进一步发挥农信社和邮政储蓄银行的小额贷款功能，积极发展我省小额资本市场。
3、拓宽民间资本投资渠道，搭建多层次融资服务平台。建议省金融办加强协调，加快小额贷款公司和村镇银行的发展。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降低设立小型贷款公司的门槛。美国有上万家银行，多数是小银行。香港有很多财务公司也属于这一类，所以香港人说“银行多于米铺”。小银行的雏形在内地也已出现，典型代表是由私人资本控制的城市信用社，如浙江台州的银座和泰隆城市信用社。事实证明，选择部分条件较好的信用社用民间资本进行改造是具有可行性的，这种改造也有助于将我省部分地下、半地下的私人钱庄纳入监管范围。
4、建立对民间融资的有效监测体系，防范风险。主要是防止欺骗性的高息揽存、非法集资等扰乱金融秩序的行为。对民间融资行为一律禁止是不可行的，真正应该加以严格禁止和查处的是不法分子进行的金融诈骗活动。政府应将民间融资作为对主渠道的补充、辅助，将其纳入宏观调控体系，定期采集民间融资活动的有关数据，及时掌握其资金流量、利率水平、交易对象，为制定宏观政策提供数据支持。可把部分条件较好的民间金融机构纳入正式渠道加以规范，对于还不宜纳入正式金融体系的，只要不涉及违法活动，可允许其适度发展。
5、修订、完善现有法律法规。对现有法律法规，根据实际情况，不清晰的要明确，与事实相背的要修订。严格界定违法融资活动的性质，给出准确定义、缩小非法融资的法定范围。例如无真实借贷背景、以诈取他人钱财为目的、收取超出法律规定范围的高利息、对抵押品提出不当要求等借贷活动，均应为法律所禁止。要明确对非法融资活动的处罚标准和办法。
广东省政协经济委员会
二○○九年四月二十日
附：调研组人员名单
汤炳权省政协副主席
张远贻省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主任
黄庆勇全国政协委员、省政协副秘书长
彭志坚省政协常委、广东银监局原局长
赖悦辉省政协委员、经济委员会专职副主任
张华省政协常委、省贸促会副会长
梁棠省政协常委,广东粤财投资控股公司董事长
田秋生省政协委员，华南理工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副院长
江龙省政协委员,财政部驻广东专员办监察专员
谭练省政协委员、广东公正拍卖有限公司董事长
黄小汕经济委员会办公室主任
何铁赞经济委员会办公室原主任
张旻经济委员会办公室调研员
陈青经济委员会办公室调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