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1949他们乔装改扮隐秘起航:民主之舟,向新中国进发!

2021-10-28 13:01:32 来源:羊城晚报

“新政协,新中国”(下篇)

  上世纪前叶,风雨如磐。对于这群文化精英来说,舟行万里、甚至去国怀乡都不稀见,但是发生在1948年-1949年间这一趟北上的行程,却注定令他们永生难忘。

  出发,将朽败的旧时代留在身后,向着人民的新中国进发。

  郭沫若、茅盾、叶圣陶、柳亚子、曹禺、郑振铎、李达、马寅初、蔡楚生等……我们今天熟知的一长串闪光的名字,都曾在此行程之中。

1948年12月3日,第二批由港北上民主人士乘华中轮胜利抵达丹东附近的大王岛,泊船上岸,放下行李,欣喜合影。左起六人依次为:翦伯赞、马叙伦、宦乡(后)、郭沫若、陈其尤、许广平

  在中国共产党“五一口号”的召集下,他们乔装改扮,舍陆登舟,冒险穿越重重的海陆封锁线,从香港沿大陆海岸线一路北上,去往当时的东北解放区,完成了一次精神、信仰的大迁徙。

  本色所在,他们以日记、诗文、摄影等形式,为我们留下了关于这一段史实的诸多生动表述。

  殷切邀约  

  新中国成立前夕,经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周密部署和陪送,从香港北上参与协商建国的进步人士共有1100多人。其中两类主要构成,除了民主党派的领导、名流外,就是我们在文首提及的这一大批进步文化人了。

  1948年,解放战争进入关键决胜阶段,中共中央同时也加紧了对另一条战线,即团结民主文化人士共商国是、筹备建国方面的行动,代表新中国对文化精英们发出了极为具体而迫切的邀约。

  例如,当年8月,周恩来与陆定一、李维汉联名致电香港分局及夏衍,希望“将散在上海、重庆和香港等地的电影戏剧人才……动员去东北或华北,以发展解放区的戏剧特别是电影事业,为全国胜利后的需要作准备”;两月后又再次致电夏衍,“望从港沪调集电影人才前来”。

上海开明书店同仁1946年合影(前右坐者为叶圣陶)  图源:苏州美术馆“叶圣陶文献展”

  11月,中央给香港分局的指示中,明确应力邀茅盾、叶圣陶、郑振铎北上,针对叶先生个人则提到,“我们亟须他进来编辑中小学教科书,而开明书店又可到解放区来经营,此事务须办到”。

民国年间的上海开明书店

  自抗战爆发以来,在文教、学术等众多领域,许多进步文化人为民族救亡而建设、奔走,挺起中华文化的脊梁。但在抗战胜利后,他们却因国民党专制统治日炽而备受挤压,纷纷从上海、重庆等地出走。

  战后,香港以其特殊的地理、政治特点,再次成为文化学术精英集聚的临时中心。但即使在这里,他们仍不能避免国民党特务、以及港英当局的暗中牵制。

  踌躇中,传来了中共中央关于“召开新政协、建设新中国”的召唤,文化精英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北上。正如叶圣陶先生在日记中所自陈,此行不仅是为了“避扰”、更是“为有事可做”——

  他们积极奔赴解放区,并不只意味着脱离反动势力的迫害,更充满了积极投身新中国建设、真正地服务于人民大众的豪情。因此才甘于冒险犯难,不怕牺牲。

  特殊乘客  

  这真是隐秘而艰险的旅程,靠单打独斗绝不能成行。

  在周恩来直接领导下,1948年中共香港分局和香港工委组成了由潘汉年、夏衍、连贯、许涤新、饶彰风为成员的五人小组,并抽调《华商报》等单位的人手,形成专门工作班底,开始高效实施起联络个人、租船购票、掩护撤离、全程护送等各个环节……

  其实,这已不是共产党人第一次在香港展开“文化营救”了,在1938年香港被日军占领前夕,茅盾等人也是在中共的协助下逃离港岛、经解放区转赴内地的。

  这次北上的路线首选海路,那比战时的陆路风险小。在1947年前后,周恩来就指示共产党员钱之光等人,开通了从大连至香港的海上货运通道,租用外国轮船把东北的大豆、皮毛、猪鬃等产品运往香港外销,再从香港带回解放区需要的医药用品、印刷用纸、报刊资讯及其他物资。

图源:政协哈尔滨市委员会编《为了和平民主的新中国——筹备新政协与协商建国》

  这条航路为护送香港民主人士参加新政协提供了可靠保障,具体承接护送任务的还有中共香港分局。虽然国民党势力在香港不及内地,但仍有特务四处活动,加上港英政府也可能会横生枝节,护送工作须十分慎重。

  他们暗中逐次预订好悬挂外国旗帜的货轮,来秘密接送这些特殊乘客,尽管办理手续悬挂外国国旗费用十分高昂,有时甚至会等同于租用船只本身的价格,但为了降低风险,也只有勉力为之。

  诗意盎然  

  郭沫若是1947年11月从上海来到香港的。作为社会贤达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他一到就积极参与到进步活动中。特别是在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发出“五一口号”之后,他频繁通过写作、发表声明、出席座谈会等形式,积极投身“新政协运动”。

  到了8月炎夏,夫人于立群已悄悄开始帮郭沫若准备冬装了,因为他即将在中共香港分局的安排下,乘坐货轮北上。

1948年11月底,郭沫若与家人临别前在香港的合影

  与此同时,郭沫若在香港《华商报》上连载的“抗战回忆录”(后更名为《洪波曲》)也正火热进行。因为文章把抗战前期国共合作的阴晴圆缺——三厅成立、台儿庄大捷、长沙大火等事件写得波澜起伏,有血有肉,迅速成为该报最受欢迎的看点。

  眼看出发日期临近,郭沫若加快速度,到11月21日早上将全部文章赶写完,预留给报社。23日,他就与马叙伦、许广平等第二批北上解放区的民主人士一起,登船驶离香港了,后来逐日持续推出的文字,都是掩饰行踪的“障眼法”。直到郭沫若一行到达东北解放区,连载才全部结束。

  他们所乘的“华中轮”客舱狭窄,船行速度慢。长途的海上航行中,看到几位学养深厚的民主人士对诗词唱和饶有兴趣,郭沫若提议办个壁报,“以俾诗词传阅”。大家一致赞成,起名为《波浪壁报》。

1948年12月在“华中轮”海上合影。左起:郭沫若、许广平、侯外庐

  民盟马叙伦先生先赋得两首铿锵有力的五言诗:“何来此汲汲?有凤在岐鸣。人民争解放,血汗岂无酬。”但铿锵中又带出些感伤:“知妇垂离泪,闻儿索父声。戎马怜人苦,风涛壮我行。”

  郭沫若很快出示了他的两首唱和,以“暂远天伦乐,期平路哭声”“好勇情知过,能容瑟共鸣”等句,来鼓舞一行人,为国家大道而暂舍小家亲情。与郭沫若同一客舱的农工民主党的中常委丘哲,也有“愿报澄清酬故友,拼将生死任扶倾”的佳句。

丘哲在“华中轮”上

  29 日这天的船速极慢,让人心焦,后来才得知这天海上会有二级飓风,船长为避险有意滞留在宁波附近。尽管如此,飓风袭来时风速达到每小时89海里,浪涛汹涌,船体险些失控。

  而船上诸公面对风浪,镇定自若,郭沫若以组诗《舟行阻风》记录了这幕险情。所幸“华中轮”奋力驶过长江口后,化险为夷,海面顿时大放光明。

  沿途收听到的新华社广播,不时给大家带来华北战场的最新战况。一天,广播里传来人民解放军于11月30日占领徐州,杜聿明集团30万人陷入重重包围的消息,同船老少欢欣鼓舞,在娱乐室里开了庆祝会,唱歌、跳舞、朗诵,各显身手。

  郭沫若也表演了节目。大家的心情正如他在《北上纪行》中所描写的:“才欣克辽沈,又听下徐淮。指顾中原定,绸缪新政开。”“我今真解放,仿佛又童年。”

  十来天的航程中,“华中轮”上诗意盎然,接连有新作张贴在《波浪壁报》上,佳句不断。

(左起)马叙伦、郭沫若、许广平、周海婴、曹孟君、侯外庐在“华中号”上合影

  鲁迅夫人许广平带着儿子周海婴乘坐的也是这艘客轮。周海婴当时还是一个时尚活泼的青年,他出发前从置办冬衣的费用中省钱购买了一架相机,在航程中留下了很多珍贵影像,成为今天我们回望这次北上最为直观的实证。

  他随身带了一本纪念册,上面除了有郭沫若等先生的赠语,还有母亲许广平温婉深挚的留言:

  照旧俗,中国古礼,男子二十曰冠,算是成人的年龄了。
现在,就这弱冠期中,我把你送到新的社会,新的大中国摇篮中,使你从这里长大,生息,学习,坚壮,以至于得贡献其涓滴。
以毋负抚育之深意,是所至盼!

  海儿览  母亲 于舟中

  一心一意  

  1949年元旦的《华商报》,刊登了茅盾所写的文章《迎接新年,迎接新中国》。他发出预言:

  “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将是一个独立、自主、和平的大国,将是一个平等、自由、繁荣康乐的大家庭。在世界上,中国人将不再受人轻侮排挤。人人有发展的机会,人人有将其能力服务于祖国的机会。”

  这是茅盾此番居港近一年来的文学写作的收笔之作。刊出前五天,1948年12月26日,他也已离开了香港,与民革的创始人李济深等人一道,作为第三批民主人士登船北上了。

李济深、茅盾、彭泽民、朱藴山、洪深等一批“特殊乘客”在“阿尔丹”货船上签名留念

  在船上,茅盾准备了一本手册,请大家签名或题诗题词。李济深题写了一段话:

  “同舟共济,一心一意,为了一件大事!一件为着参与共同建立一个独立、民主、和平、统一、康乐的新中国的大事!同舟共济,恭喜恭喜,一心一意,来做一件大事。前进!前进!努力!努力!”

1949年元旦,李济深依茅盾所请,在“阿尔丹”号轮船上留言

  这一批北上者年龄较长,大家主要是一路聊天,每个人重点谈自己投身民主革命的经历和见闻,情绪十分高昂。李济深讲了他参加北伐以及后来与蒋介石决裂的经过。中国农工民主党创始人之一的彭泽民,讲了兴中会、同盟会的成立以及南洋吉隆坡革命会成立的经过和发展。

  民革的朱蕴山讲了祖父参加太平天国革命的往事,以及他所知道的徐锡麟事迹。茅盾则讲了自己在新疆的经历,包括盛世才暴政以及杜重远的被杀等。

  光明在望  

  叶圣陶和柳亚子两位文学家都在第四批北上的文化精英名单中,他们分别留下了宝贵的“北上日记”(叶)、“北行日记”(柳)记载这段不寻常的旅程,为后世保存了许多珍贵细节。

  柳亚子细心地在此段日记起始处,逐一列明了“共舟共车”每一位同行者的姓名、年龄和籍贯,可知与他同船的有陈叔通、马寅初、郑振铎、宋云彬、曹禺、王芸生、徐铸成、赵超构等27人。

1949年2月,前往解放区的各界人士在“华中轮”上合影。第二排坐者右一马寅初、右二陈叔通、右三柳亚子;第三排右二叶圣陶,右三郑振铎

  叶圣陶则写道:“此行大部须冒充船员身分,改穿中式短服。此时皆改装,相视而笑。……余之身份被派为管舱员。女客则以搭客身份登轮。”

  这次租用的货船又是挂挪威国旗的“华中”号。开航之前,港英海关人员照例上船检查,在人口学家马寅初的皮箱中看到一张他抗战时的照片,见其西装革履,同眼前这位货轮“账房先生”的身份很不相称,当即怀疑马寅初是被通缉的要犯,就要下令扣船。经船上的职员上岸交涉,再三解释,又私下塞了两百元“请饮茶”,对方才肯签字放行。

  1949年2月28日,“华中轮”正式起航。柳亚子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赋七绝一首:

  “六十三龄万里程,前途真喜向光明。乘风破浪平生意,席卷南溟下北溟。”

  这时,山东沿海已经解放,货轮直驶烟台,航程较短,旅客中文艺人才又多,因而海上生活并不寂寞。柳亚子天天吟诗,喜与别人唱和,被大家称为“诗翁”。

  3月1日黄昏,大家第一次开晚会。柳亚子在日记中写道,晚会上“有平剧清唱、民歌、粤唱、讲古、魔术及集体游戏等”。叶圣陶还记录了一个细节:“轮及余说笑话,余以谜语代之。谜面为‘我们一批人乘此轮赶路’,谜底为《庄子》篇名一。云彬(作者注:指宋云彬,文史学者,开明书店编辑。)猜中为《知北游》,‘知’盖知识分子之简称也。云彬索奖品,要余作诗一首,并请柳亚老和之。”

  是以在后世不少诗文中,又将新中国成立前这一次民主文化人士的壮举称为“知北游”。

  那天,叶圣陶吟咏至深夜,得七律一首。诗中写道:“南运经时又北游,最欣同气与同舟。翻身民众开新史,立国规模俟共谋。篑土为山宁肯后,涓泉归海复何求。不贤识小原其分,言志奚须故自羞。”在同舟共济的氛围中,点出他们团结一心参与北上立国,要开创历史,又谦逊地表达了自己愿为新政协尽绵薄之力的热情。

行进中的“华中轮”

  第二天,众人皆对此诗赞叹不已。柳亚子最先和诗一首:“栖息经年快壮游,敢言李郭附同舟。万夫连臂成新国,一士哦诗见远谋。渊默能持君自圣,光明在望我奚求。卌年匡齐惭无补,镜里头颅只自羞。”74岁的陈叔通,以及张志让、宋云彬等人也纷纷唱和。

  齐声歌唱  

  第七批北上的,大多数是应邀到北平出席第一次文代会的代表。同船的有:李达、钟敬文、王亚南、黄药眠、陈迩冬、舒绣文等100多人,于立群及其子女们也在其中。香港工委派出文委副书记、作家周而复带队,还派了姜椿芳、曹健飞两人随船协助。

  这次租用的是一艘太古船务公司的客货轮“岳州号”,1949年5月5日下午从香港起航。据周而复的回忆录描写,“到了公海上,在下面统舱休息的人们,纷纷走到甲板上来,熙熙攘攘,谈笑风生,互倾衷肠,盼望尽快到达解放区。”

  现场还有人要求著名的电影明星舒绣文表演,她在人丛中说:“很抱歉,我只会演戏,别的什么也不会,在船上没法演独脚戏,和大家一同唱歌吧。”于是大家一起,纵情欢唱,歌声“似乎遏住蓝色天宇的冉冉白云,又仿佛激起海上的波浪,轮船欢快地破浪前进……”

  5月9日傍晚抵达韩国仁川后,要停泊20小时起卸货物。仁川港是美军基地,为防止国民党特务乘机上船滋扰,周而复等人拟订了应变措施,把健壮的青年人编成临时警卫小组,晚间轮流值班巡逻,幸而没有异常情况发生。次日下午,“岳州号”继续北行。5月14日,安全抵达天津塘沽港。

  据周而复回忆,著名哲学家李达也在此行中,他一点也不晕船,而且还能安心读书、研究哲学。他们俩曾数次讨论毛泽东所著的《实践论》《矛盾论》,都十分信服。

  李达迫切地表示,“到解放区后,希望看到润之同志(即毛泽东)”,周而复汇报上去,很快就安排好了,5月18日,百忙之中的毛泽东主席在北平双清别墅会见了这位老朋友。

  这批出席文代会的代表们,在旅途中也办了一份手写的报纸,摘录从收音机上收录新华社的重要新闻,由老报人、书法家陈迩冬精心编写。这份报纸很受大家欢迎,认为既是一支“轻骑队”,又是一件“艺术品”。

音乐家黎国荃乘坐“宝通轮”北上,图为他在船上联欢会中演奏小提琴

  1949年7月2日,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第一次全国文代会)在北平(今北京)开幕,这是来自全国各地区、各领域的文艺工作者的首次大会师,在新中国文艺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据不完全统计,会前,从香港或经香港北上参加文代会的代表,总数在一百人以上。

  —— 访 谈 ——

  “北上”的壮举并非一蹴而就

  曾庆榴(广东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专员,省委党校原副校长、省委党史研究室原主任、教授)

  羊城晚报:我们今天应如何看待1948-1949年间大批民主人士在中国共产党帮助下从香港北上的行动?

  曾庆榴:这是共产党与民主人士共商建国伟业的重要一步,如无及时护送民主人士北上参加新政协这一步,则建国大业——新中国的成立有可能会推迟。

  这么多人,包括民主党派人士、无党派人士与文化精英能够信赖和拥护共产党,向往新中国,最终毅然北上,并不是从1948年“五一口号”发布、“新政协运动”兴起之后才起步的。之前已经过大量的铺垫,体现了共产党人的高瞻远瞩。

  羊城晚报:具体是指的哪些呢?

  曾庆榴:比如说,对李济深这样重点人物的争取,从抗战后期就开始了。1944年桂林沦陷后,李先生不愿按蒋的意图到重庆就任军事参议院长,而是回到家乡广西苍梧,开展“西南民主独立运动”,以图举起反蒋抗日大旗。遵照中共中央有关指示,广东党组织、东江纵队与李济深频频联络,双方派出的代表络绎于途。

  抗战胜利前,中共中央曾计划在南方成立以李济深为司令、以东江纵队和珠江纵队为主力的“华南民主联军”,并且派王震、王首道率三五九旅南下,开辟五岭抗日根据地。“东纵”还克服自身困难,从经济上支持李济深。

1949年1月,民革领导人李济深(右二)自相关到达大连。图为先期到达的民盟负责人沈钧儒(右三)、民革负责人朱学范(左一)到大连迎接

  建立“华南民主联军”的计划虽因形势急变而未能实现,但当时党对李济深在政治上的信任和军事、经济上的援助,对他应有很大的触动,促使其思想上、政治上的深刻转变。

  李济深1947年在香港领导成立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之后坚决响应中共“五一口号”,从香港北上参加新政协,参与创建新中国,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

  羊城晚报:在香港,各民主党派道路选择的情况怎么样?

  曾庆榴:众所周知,中国致公党“三大”是1947年5月在香港举行的,会议决议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这使致公党“转变为富有生命力的新民主主义的进步政党”,意义重大。

  此外,多个民主党派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会议,同样是在香港召开的。如民盟一届三中全会是1948年1月在香港举行的。民革第一届中央委员会,是1947年年底至1948年年初在香港召开的会议上产生的。

  八大民主党派在香港的活动,都得到中共的指导和帮助,具体是香港分局(其前身为广东区党委)的工作。

1948年9月29日,第一批由香港北上参加新政协筹备会议的民主党派人士沈钧儒(前中)、章伯钧(后中)、谭平山(前左二)、蔡廷锴(前右一)等到达哈尔滨。图为9月30日在哈尔滨的民主人士合影

  创办于1946年的达德学院,是共产党人与民主人士为发挥大批来港的文化、学术精英的作用,培养革命建设人才而创办的学校。这是香港党组织积极贯彻革命统一战线方针的体现。这所学校为中国革命、为未来新中国的建设培育了大批人才。达德学院师生,也有不少人北上参加新政协。

1949年2月26日,北平各界召开大会,热烈欢迎到达的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图为大会会场,前排右起林伯渠、郭沫若、马叙伦、李济深、沈钧儒

  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的道路选择,是中共统战工作的成果。在香港,共产党组织对各民主党派、民主人士所作的团结、争取工作,包括帮助他们提高思想认识、抛弃“第三条道路”幻想、站到拥护共产党的立场上来等,从而奠定了民主党派、民主人士热烈拥护中共“五一口号”、积极北上的政治基础。

  羊城晚报:您认为香港党组织护送大批民主人士北上,在中共党史上有何意义?

  曾庆榴:在南方,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共党组织开辟“红色交通线”,护送了大批党的领导干部从上海、香港等地进入中央苏区;抗战中期,党在被日军侵占的香港,救出了大批著名文化人和民主人士,将他们安全护送到内地;解放战争时期,党又成功组织了上述护送。

  这几次护送的意义:一、护送党的领导干部进入中央苏区,与党的工作重心从城市转移到乡村,开辟农村包围城市的中国革命道路密切相关;二、护送文化人和民主人士撤出日军侵占的香港,保护了大批民族精英;三、护送民主人士北上,更是筹商建国大业的重要步骤。这都是紧扣中国革命主题的大事。

  上述三次护送,均与香港相关,共产党人利用其特殊的位置、条件开展了特殊斗争。这不同于战火纷飞的战场,但事关中国革命的命运与前途,在党史上具有不可磨灭的伟大意义。

  —— 延 伸 ——

  “南方革命熔炉”:香港达德学院

  达德学院是一所中共与民主党派合作在香港创办的新型大学,有“南方革命熔炉”之称。它诞生于抗战胜利之后,1946年秋,董必武邀请老教育家陈其瑗从美国返回香港办学,中共在港党组织参与筹办,并得到了李济深、何香凝、蔡廷锴、丘哲等民主党派负责人的大力支持。

  1946年10月10日达德学院正式成立,成为香港教育史上继香港大学之后的第二所大学。首批约180名学生,10月20日正式上课。蔡廷锴将位于青山公路新墟段的私宅芳园,借给学校作为校舍。

1948年12月,到达辽宁沈阳的蔡廷锴将军在沈阳铁路宾馆房内

  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已悍然发动内战,大批进步文化人士、中共干部等转移到香港,他们都是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领域的专才,自然也成为这所新学校的雄厚师资来源。

  这所存世不到三年的高校,其师资为教育史上所罕见:学院的专职、兼职教授以及经常前来举办讲座的名师,包括郭沫若、沈钧儒、柳亚子、茅盾、夏衍、乔冠华、千家驹、章乃器、翦伯赞、曹禺、侯外庐、黄药眠、钟敬文、臧克家等众多文化精英。达德学院培养出的学生,也多成为华南革命和新中国建设的骨干人才。

  1949年2月,达德学院遭港英政府取缔停办。在此前后,曾经任教于此的许多民主、文化精英,以及数十位学院学生,在党组织安排下,分批乘船北上参加新中国的建立和建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