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 昊（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中国打造了世界上最庞大的工业制造业体系。中国的制造业企业将来自全球的资源转化为大型工具、工业品和消费品，再把商品销往世界各地，使中国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在“世界工厂”的定位下，制造业成为中国实体经济的主体，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成为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核心，同时也是国家创造力、竞争力和综合国力的重要体现。
近年来，世界经济竞争日益激烈，各国都意识到制造业特别是高端制造业的重要性。美国等西方国家一改原来单纯重视金融服务等产业、任凭制造产业空心化的战略，开始强调制造业的回流。自疫情以来，美国制造业回流速度加快，可能在未来形成新的竞争力。与此同时，中国则面临着逆全球化冲击下的制造业外流，以及本土制造业转型升级的迫切需求。
广东制造业集群发展正当其时
在产业竞争加剧的背景下，2021年和2022年连续三届“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都以振兴制造业为主题，应时召开。2021年6月座谈会的主题是“加快产业集群数字化转型，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2022年6月的主题是“增强粤东粤西粤北产业承接能力，推动区域协调发展”；2022年12月的主题为“坚定投资信心，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这几次会议的主题都关乎全省制造业发展的战略与布局。粤商企业家代表与省政府领导、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在政协平台上深入协商交流，建言聚智，凝聚共识。
这三次会议是对广东企业所应承担的时代命题的直接回应，为广东制造业发掘了集群发展、区域协调、投资便利等有效路径，为了解企业心声、解决横亘在制造业发展进程上的诸多障碍，最终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进行了有益探索。
“集群化发展”，是指把相关供应链上的企业作为一个整体联动经营，彰显企业和区域特色，发挥供应链上各环节的优势。而政府需要在产业集群化建设中起到关键作用。之所以采用产业集群的模式来促进制造业发展，是因为在国际环境不确定性日益增加、国内受疫情影响的情况下，制造业占比下降快、制造业竞争力有所下降等问题进一步凸显。这些问题仍属于供给侧结构性问题。产业的集群化发展，是从供给侧进行结构优化、数字化转型升级、整合产业、降本增效的重要举措。
“区域协调”，指的是全省制造业在空间格局上并不均衡，粤东西北与珠三角之间的区域发展不平衡长期制约着广东经济的协调发展。目下，在珠三角制造业成本迅速上升、不少企业已开始谋划转移生产基地的情况下，粤东西北具有人力成本、土地成本等方面的天然优势，完全可以在政府的指导规划下，承接珠三角的转移产能，而珠三角地区则可专心致力于高端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以及相关服务业的发展。
“投资便利”，是与此前的制造业投资增速放缓有关。目前制造业利润偏低、投资信心不足等，已成为限制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瓶颈。本次座谈会恰逢其时，可以广泛搜集企业信息，对接银行及投资机构，有效优化投资结构，让投资在制造业转型升级中发挥关键作用，解决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瓶颈问题。
从世界范围的比较来看，广东具有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基础，因为广东长期以来最大的优势就是实体经济。2021年，广东工业增加值突破4.5万亿元，继续居全国第一。经过40多年的艰苦努力，发展成为制造业门类齐全，规模全国第一的世界制造业基地。这也是进行制造业集群化发展、区域协调、凸显投资价值的前提。
不久前召开的中共广东省委第十三届二次全会和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坚持制造业立省不动摇，打造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并谋划了未来广东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特别是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的蓝图。目前，拟议建设中的20个战略性产业集群增加值约4万亿元，占全省GDP的1/3。制造业强，则经济强。在此基础上，围绕“双十”战略产业集群，进行产业布局，是有极大可能性打造出世界级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并构建出以“双十”产业为支撑的现代产业体系的。
高质量发展中的政协协商平台
目下广东制造业的发展方向，如产业集群化、区域协调发展、优化投融资结构等，都和普通的市场经济模式不同，更加强调政府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因此，如何打造良好的政商关系，是实现制造业高质量、集群化发展的关键所在。作为广东省最高层次的政企互动平台，“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在促进制造业转型升级等方面大有可为。在广东由制造大省迈向制造强省的过程中，协商平台可以很好地发挥作用。
（一）注重凝聚政企共识
通过公共协商，政策可以更好地回应民众要求，由此产生一种内在驱动力。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的一个重要功能，是针对当下最重要的经济问题，凝聚共识，采取行动。事实上，要把企业家的思想统一到政府进行经济建设的具体方向上，需要经过一个深入沟通的过程。这个过程对于凝心聚力、打造共识，从而形成市场行动力，是非常重要的。
每次开会前，座谈会都有一个针对会议主题深入调研的过程，并形成一份调研报告。像2022年6月座谈会的调研报告就指出，要依托园区推动产业集聚集群发展，发挥龙头企业引领带动作用，加快构建完善产业链条。要把营商环境建设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加大“放管服”改革、“数字政府”改革力度，提高政务服务水平，切实维护好企业的合法权益。要创新产业转移合作机制，按照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部署要求，打破行政区域界限，完善产业共建、收益共享等机制。鼓励广大粤商把握机遇，积极到粤东、粤西、粤北地区投资兴业，在服务全省大局中实现自身更好发展。
相对单个企业家来说，政府掌握着更多的市场信息。以此为前提，通过政商平台上的政企互动，提供相关市场信息和研究结果，发动民营经济人士积极参与讨论，共同探讨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方向和思路，具有强大的政策传播效应，可以让企业明白政府的意图，最大限度发挥企业支持政府经济政策的作用。通过挖掘政协资源，积极搭建平台，推动深化政商关系改革，打消民营企业对机制环境的疑虑，降低企业综合成本，从而重塑了广东营商环境的新优势。
（二）有效反馈市场信息
政企协商平台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收集企业和市场的信息，针对性地予以支持。特别是在目前国际局势动荡、国内疫情对过去几年实体经济冲击巨大的情况下，企业在经营上遇到了更大的困难。这些信息需要及时反馈到政府部门，使其在制定减税、融资等支持性政策时更有依据。
例如，对于以出口为主的制造业企业来说，受疫情冲击和国际形势影响，全球消费力下行，出口市场持续收缩。国内局部疫情频发导致大宗商品有效需求不足，给企业造成较大经营压力。国际贸易摩擦为外贸企业带来了冲击，海外客户转而寻找其它国家的品牌，不少制造业订单转移至东南亚国家。
制造业企业资金短缺、融资不足等问题也是一个长期问题。这是在多次座谈会上，企业所反馈最多的问题之一。而在得到市场所反馈的重要信息后，就需要政府相关部门统筹指导和推动国有大型银行发挥表率作用，切实加大对小微企业，民营企业，产业链、供应链核心企业等群体的金融支持力度。
（三）优化总体市场环境
广东的政企协商平台可以做到企业家与省长零距离沟通，彼此以诚相待，体现了广东人务实、包容的精神。通过政企双方面对面地对市场问题的梳理，不但为个别企业，也为行业发展创造更好的市场环境。有一次，在座谈会上，省长就鼓励大家更多地谈企业共性的问题，而不仅是企业自己的问题，“我们要做好营商环境这篇文章”。
每次“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召开，除了省长一定亲自到场外，分管副省长、各相关职能部门的“一把手”也齐齐出动，与企业家就焦点问题在现场进行协商交流。相关厅局的领导还会在现场及时解答制约企业发展的瓶颈问题，省政府相关职能部门积极响应。从改善政企关系的角度看，政府认真倾听呼声，落实落细服务举措，有助于加速各项政策兑现，有效提供要素保障，打造一流营商环境；以企业发展需求为导向，通过政策支持，能加快推进各类要素资源集聚，持续打造发掘企业服务保障的新优势。
另一方面，营造“亲”“清”政企关系，能更好地激发企业发展活力，同时也有助于加强各级涉企部门党员干部的专业能力，全面提高履职水平和服务能力。特别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需要把困难作为凝心聚力的助推器，把问题变成提质增效的风向标，进一步凝聚政企共识，让全社会形成重实业、促发展的良好局面。
（四）解决企业困难问题
作为高层级的政企协商平台，“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的定期开展，有利于政府及时了解和掌握企业动向、诉求、困难，抓好政策落地执行，细化量化帮扶措施。广东省政协王荣主席说：“参加会议的粤商代表都是广东企业的精英和翘楚，对企业发展亟须解决的问题感触最深刻，了解最清楚，最有发言权。”实际上，这些企业所反映的具体困难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具有普遍性的问题。
例如，一些制造业企业反映的供应链安全问题，就是制约广东制造业发展的重要瓶颈。2022年以来，供应链全链条成本上升。元器件来自进口渠道的制造业企业，其供应链安全受到持续挑战，尤其是在海外采购原材料、工业制成品、电子元器件等，遇到人为的困难。部分代工制造企业需要支付比以往高出两倍的价格，才能采购到相关的汽车芯片。这些暂时遇到困难的企业，需要政府在税收、投资、海外市场开拓、通关便利等方面给予及时支持。
政府对企业的支持做到更加精准，各相关职能部门及时做好问题梳理汇总，进一步优化发展环境。各相关部门按照职责分工，对企业家反映的问题进行认真全面地分类整理，逐一落实到位，件件有回音、事事有结果。“马上就办，办就办好”这一作风在“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中一直延续。
（五）发挥龙头企业作用
要以产业集群的方式发展制造业，就要集中力量培育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技术引领型、市场主导型“链主”企业，提升全球产业链垂直整合能力；培育一批深耕细分领域、拥有独门绝技的“单项冠军”和“隐形冠军”企业，以及一大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增强产业链重要节点的控制力。
针对产业链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依托企业构建关键零部件、材料、设备等备份生产、应急储备、调运配送等体系，力争重要产品和供应渠道至少有一个替代来源。同时还应积极发展服务型制造，鼓励企业向产业链两端延伸拓展，支持企业开展总集成总承包、定制化服务、全生命周期管理等模式。
企业一方面需要政府相关部门给予更多支持，另一方面则需要“链主”企业更多担当，更好地发挥龙头企业的市场职责担当，如供应链中的“链主”作用等，带动行业发展，持续推动企业做大做强。
持续优化协商平台
协商实践证明，“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是新时代的优质协商民主平台，在优化政企关系上发挥着重要作用。而在中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关键时刻，更需要因应新的时代变化，对这样的政企协商平台进行持续优化。目下，广东急需在制造业方面发力突破，座谈会将在以下几个方面持续优化，以因应新时代的政企关系需求。
（一）政企协商制度化以更好地凝聚共识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是人民民主的真谛。进一步深化平台凝聚共识的作用，形成诸多政策共识，包括：完善人才供给政策，支持民营企业培育和引进创新人才；进一步加强对创新型民营企业的扶持力度，推进产业转型升级；降低企业和政府之间的沟通成本；依法保护企业合法权益，严格规范企业经营行为等。
王荣主席在主持座谈会时指出，本次（2022年12月）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的召开，是全面学习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按照省委的部署要求，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生动实践。现在这个协商平台还是以定期会议的形式出现，在未来可以考虑形成更加制度化的模式，使得政企互动能在更规范、更长期、更深入的层面继续进行。
这个制度化目标的实现，广东省政协将一如既往发挥好专门协商机构作用，从制度建设的角度积极推动“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的配套政策和机制出台，将会议本身和会议成果进一步制度化，为助推全省经济持续回稳向好贡献智慧和力量。
制度化水平的提高，将会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增强民营企业家的政治认同、思想认同、情感认同。面对面协商、实打实解题，由此达成的思想共鸣、发展共识，可以催生政企之间同频共振、协作共事的强大动能。
（二）加强议题和参与主体的针对性
在本次（2022年12月）座谈会前，广东省政协组织专题调研组，深入珠三角九市和粤东、粤西、粤北的汕头、韶关、阳江等七市，以及深汕特别合作区开展调研，形成调研报告。这也是座谈会从议题设置到问题回应都具有相当针对性的主要背景。回溯历届座谈会，调研活动都是必选项。
在充分深入研究所获数据的基础上，粤商代表结合自身发展实际，围绕坚定投资信心、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积极建言献策和凝聚共识双向发力。省有关部门就粤商代表提出的意见建议作了回应发言，言之有据。在这一届会议上，省领导鼓励企业家用好“双区”和横琴、前海、南沙等重大平台建设的历史机遇，坚定投资信心，勇于应对挑战，积极开拓创新，办好一流企业，努力成为新时代构建新发展格局、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推动高质量发展的主力军。这些都是对时代主题的针对性回应。
为增强议题和参与主体的针对性，让今后的“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进一步走向深入和专业化，未来的企业家参与主体可以针对议题而集中，如广东省提出建设二十个战略产业集群，则受邀对象可集中于与某个产业集群相关的供应链上的企业。
（三）发挥协商民主的效用
黄坤明书记到广东后，明确提出，要坚持高质量发展、坚定制造业当家。在本届座谈会上，省长王伟中指出，加快推动广东从制造大省向制造强省跨越，要牢牢扭住制造业当家这个关键，精准发力，持续攻坚，久久为功，争创高质量发展新优势。王荣主席强调，“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的初衷，正是充分发挥政协平台作用，凝聚社会各界力量，提振粤商发展信心，推动广东产业高质量转型升级。
作为实现党的全面领导的重要方式，协商民主已经广泛运用于我国的民主政治实践之中，通过政治协商达成共识、形成决策，越来越体现出其深刻的意义和价值。事实上，“粤商·省长面对面协商座谈会”既是政企协商的重要平台，也是深化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新型政商关系重要讲话精神的思想认识、广泛凝聚发展共识和力量的重要平台。企业要学习领会中央和地方发展战略，不断苦练内功、转型发展；地方政府则快速果断采取积极措施，有效缓解企业面临的各种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