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客家菜

2024-02-26 17:01:58 来源:广东政协网

  文│赵利平

  传统的客家菜保留了一些中原特色,有“无鸡不清、无肉不鲜、无鸭不香、无肘不浓”的说法。在粤菜上,客家菜也许是最富乡土气息、最具家常风味的一派。这简单淳朴的家常美味,让人们心底的那份安稳满足油然而生,这大概就是“人间至味是清欢”之奥义所在。

  【古法盐焗,东江至味】

  洁白的盐粒是大自然给予人们慷慨的馈赠,这平凡的调味品,在不同的地域酝酿出万千风味。而客家人对待盐,更是有着独一无二的认真。传统的客家菜以肥、咸、香见长,这是因为当年客家人在山区的劳动强度大,流汗多,油多且咸的饮食才能更好地补充体力与盐分,客家人吃咸的习惯便也保存了下来。盐的分量,几乎在每一道客家菜里都举足轻重,地位不可替代。

  客家菜中影响力最大的一道菜,莫过于盐焗鸡。上至高端宴席,下至街边熟食,无人不津津乐食。关于盐焗鸡的诞生,有诸多说法。有人追溯由北向南迁移时的客家人,不便携带活禽,便将宰杀后的鸡放入盐包中,保鲜并携带。如此操作后发现,从盐堆焗出来的鸡比新鲜的更好吃。或有一说,清代东江(也就是今天的惠州)的盐工,从家中带出白水煮鸡,用纸包好,放于盐堆内储存。经盐埋藏后,鸡香咸适口,宜酒宜饭,也成了盐工壮力补身的不二之选。

  今天的盐焗鸡,多用盐焗鸡粉涂抹鸡身使其带上咸味。不过最正宗的做法,还是要用大粒粗盐把鸡埋起来,在导热与渗透中将其制熟。偶然的巧合,成就了一道经典的美味。创造性的活动,固然需要精密的推敲、尝试,有时候也需要一些运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美食亦如是。

  同样是粤菜里的鸡,广州白切鸡、湛江白切鸡讲究刀工,如庖丁解牛般精准地切开,连骨带肉。而正宗的客家盐焗鸡,讲究手撕。客家人认为,鸡肉与金属接触,会使肉质沾上外来的气味。不经过刀,就更能保留鸡的原味。新鲜出炉的盐焗鸡,被严密地包裹在专用的纸中,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客家师傅做这道菜,要把整只鸡用手拆开,但并不去皮,又按鸡原有的结构把它重新摆好。这是客家特有的工艺,手撕后的鸡重新砌回“鸡型”,皮也仍能保存完好。

  经过盐堆温热绵密的包裹,盐焗鸡的香味甚至渗进了骨头里。据说,初期的盐焗鸡,连骨头也可以嚼食。彼时东江一带的说书先生,因此便把盐焗鸡掺入了对历史故事的评论中:曹操在军队行进蜀国时,传下口令“鸡肋”。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只有杨修似乎读懂了,认为很快就要退兵。因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曹操估计是看出了现在进军也不能获胜,退后又不甘心,正如鸡肋一般。相持无益,不如早归。于是,杨修让军士准备撤退。曹操见军容涣散,便以杨修“妖言惑众”对他下了斩书。

  这本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本来没太多可以再发挥的余地。东江说书人却巧妙地穿插:当年若是有盐焗鸡,它的骨头也可嚼可吃,干香无比,‘鸡肋’与其说是食之无味,不如说是极富价值、鼓励人前进呢,杨修或许也可避免悲剧的命运了。”这样的解说,真是妙趣横生。

  与盐焗鸡相似的,还有一道传统的客家咸鸡。盐焗鸡选用肉质紧致的童子鸡,用粗盐将鸡埋起来,从生焗到熟,客家咸鸡却是先把鸡放入各种腌料里浸煮入味,再将粗盐涂抹于鸡身表面与肚膛内,包起来腌制、风干,上桌前再蒸热。主味都是咸味,而客家咸鸡比盐焗鸡更浓郁一些。客家咸鸡选用的阉鸡,也有更加肥厚的脂肪,鸡皮下附有一层黄黄的鸡油,食之满口油香。

  早年的客家人囿于山中,能够使用的食材相当有限,无非鸡、猪等家禽,河里的河鲜,以及当地产出的蔬菜等。因为物资匮乏,下菜的调料也仅用油、盐、姜、葱、蒜等山中易得的东西。现代人的物资得到了极大丰富,只需要走进商场,就能随心挑选货架上琳琅满目商品,但客家人却将当年的质朴保存了下来,重新回到“返璞归真”的思路——材料要好,就不用过多地烹调。

  【一口猪肉,万般满足】

  往昔并不富裕的岁月里,猪肉是难得出现在桌上的菜品。虽然山里的客家人也养猪,但往往舍不得吃。逢年过节时若能杀一头猪,对全家来说都是珍贵的盛宴。

  既然猪肉大餐如此难得,那必定要把握好每次享用的机会。客家人为吃猪,便也下了十八般武艺,要将它的特点发挥到极致,既不浪费任何可以食用的部位,也要吃得尽情尽兴。

  岭南饮食,汤占大头。客家人虽是从北方南迁而来,但在多年与本地原住民的交流中,渐渐被这种煲汤、饮汤的风气所浸染,汤也成为了客家菜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俗话说,吃药不如吃肉,吃肉不如喝汤。一煲清甜鲜美的汤,足以在烈日炎炎的长夏中化作绿洲之泉,为田间地头里辛苦劳作的躯体重新注入活力。

  猪肉汤,是猪肉朴素的演绎方式,也能体现食材本身的特点。用山泉水做清汤,下几块农家自养、当天宰杀的土猪肉,便把原汁原味发挥到了极致。待到肉末如“蜘蛛网状”呈现,即可出炉。

  喝过一次客家猪肉汤,就能明白客家人迷恋它的原因。汤水清澈甘醇,大块猪肉沉于盅底,汤面漂浮星点油光,却不显得油腻。因过去客家人需补充油脂,故选用的猪肉往往肥瘦相间,为肉汤增添滋补之功效。

  客家人的猪肉汤,既可以在早餐吃,也可以在正餐吃,配一份米粉或是一碗白米饭,可谓主食伴侣一般的存在。汤里同样不下过多配料,只放盐和少许胡椒。现在有些客家餐馆索性将胡椒粉放于味碟中,供食客根据自己的口味调节。若稍显寡淡,再加上葱花、蒜蓉、辣椒圈等调料,即可大快朵颐。

  然而,简单的做法往往也有着苛刻的标准。客家土猪汤多选用上好的肩胛肉,最大程度地突出了猪肉鲜腴的口感。火候同样需要精准把控,蒸煮一小时左右就刚刚好,贪多反而会发酸。为了保鲜,猪肉汤不宜隔餐。追求品质的店家,上午炖的汤,到了下午就绝对不卖,而是重新炖新鲜的。

  客家人做猪肉汤之所以好喝,有他们的“独门秘诀”。有客家菜老板说,之前店里做的猪肉汤,无论如何用心,总会和老家做的有一点区别,似乎欠缺了什么。后来仔细思索,发现老家乃是叫“全猪汤”。炖汤时需要搭配一些猪杂、猪肝和猪心,这样便能够把整只猪的香味囊括在一盅汤中,肉香味更加浓郁。许多家庭大厨也懂得这一秘密,他们在煲鸡汤时,把鸡肝、鸡心、鸡血一同放下去,瞬间就有了鸡的味道。

  如果材料放得更多一点,就进化成为了客家早餐店里常见的“八刀汤”。八刀汤,虽是小小一碗,却大有乾坤:汇集了猪肚、猪肺、猪舌、猪肝、猪心、猪骨、粉肠、瘦肉八种材料,将它们各切一份,放进锅里熬煮。煮时还不能轻易搅动,以免破坏猪件的脆爽口感。锅盖一掀,香气扑面而来,萦绕于整个小巷内。一家早餐店,凭着一锅八刀汤,清晨便引来食客如云。

  【寻味河源,水美鱼鲜】

  在客家人聚居的广东东北部,流淌着诸多河流,构成了细密的水系网络,如东江、北江、新丰江、万绿湖……而广东多雨湿润的气候,也浇灌出一条条小溪流,蜿蜒于山谷之中。粤地客家人,凭着自己的智慧,开掘鱼塘,蓄养水库,为餐桌供给了水族之味;又或在稻田、流水中捕捞偶然获得的小河鲜,为平凡的一日三餐增添鲜活。

  要品尝粤地客家菜的河鲜,就绕不过河源的万绿湖。这个华南第一大湖深藏于群山的怀抱之中,因其一年四季、一天四时,处处皆呈现出深浅不同的绿色而得名。万绿湖的水质据说称冠全省,清澈甘美的水生环境里,保留了亿万年前的古生物——对水质要求极高的桃花水母,也滋养出无数快活游曳的河鲜。所有饭店酒家,凡是有从万绿湖获得的鱼,无一不夸口其来源——毕竟,在这里不允许人工养殖,而自然产出的鱼鲜甜且毫无泥腥味,品质上佳。

  客家人也巧于运用技能,从大自然中获得馈赠。客家捕鱼技巧早有由来,甚至留存了古朴的中原遗风。至今在某些地方,人们还会使用已经有三千多年历史的“鱼梁”来捕获野生鱼类。这是一种用木桩、柴枝或编网等制成篱笆或栅栏,置于河流、潮水河中或出海口处,筑堰拦水捕鱼的一种工具。在离连平县田源镇肖屋村最近的河段,就有两座长三四十米不等、宽二三米的渔梁并排躺在河道上。

  鱼梁主要利用的是水力作用和鱼类洄游的原理,沈从文也写过类似的捕鱼技法:“水发时,这鱼梁堪称一种奇观,因为是斜斜地横在河中心,照水流趋势,即有大量鱼群,蹦跳到竹架上,有人用长钩钩取入小船,毫不费事!”

  每年清明节过后,便是连平的捕鱼旺季。村民们轮流日夜守候在鱼梁旁,等待鱼群跳上竹席,颇有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味。鱼被困住后,把竹席上的鱼一条条捡进鱼箩,或是一畚箕一畚箕地捞起即可,多的时候甚至每天可达两三百斤。广东的客家人在享用河鲜上,真是很有口福。

  除此之外,岭南畲族客家人也有春节捕鱼“迎春接福”的习俗,众人跳到河里捕鱼,还要一比高低。东江上游曾经有“闹大河”风俗,人们把溶化的茶麸倾倒入江中,使鱼“昏醉”,紧接着顺江而下前呼后拥地追赶醉鱼。

  这些习俗,都见证了客家人对待河鲜的爱吃与会吃。据说客家人的宴席上,往往第一道菜是鸡,寓意“吉利”;最后一道菜是鱼,寓意“有余”。由此可见,鱼与河鲜在客家人的饮食中同样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和顺鱼,在客家人爱吃的河鲜排行榜中名列前茅。因其鱼嘴弧度向上,又叫翘嘴。杜甫曾写过“白鱼如切玉,朱橘不论钱”来赞美的长江白鱼(也就是翘嘴鲌),或许就是现在和顺鱼的水族亲戚。

  最初,粤地的渔民见和顺鱼鱼颈拗起,便称它为“拗颈”。不过,“拗颈”在粤语中是“吵架”的意思。吃饭时“拗颈”,总有些尴尬,茶楼酒家便反其道而行之,将它改称为“和顺”。这与猪肝(干)叫猪润、猪舌(折)叫猪脷,有着相同的逻辑。广东人凡事讲究好意头,在取名上更是祈愿吉利。

  和顺鱼是珍贵的河鲜,以万绿湖出产的最为优质,是客家人会在高端宴席上搬出的河鲜。它也十分娇贵,无法在水质不好的地方存活。优良的环境,养得它集肥美与清鲜于一身。

  品质好的鱼,要品出其中真味,就需要采用清蒸法。许多美食家都认为,最好的鱼往往是用来清蒸的,因为这样最能品出原味,最能表现鱼的鲜美。纯用油盐等简单配料,加之猛火清蒸,如烈火炼丹,是否有真材实料,一尝即知。仅用油盐是客家人早年调料匮乏时的一种烹调习惯,在今日,则演变成了检验食材基础的法门。鱼的本质全都因此体现出来,好坏明明白白,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新鲜感。

  虽然简单,但蒸鱼也不仅仅是架在火上就万事大吉。过程中要掌控火候,使其各部位受热均匀。过久则水分蒸发,鱼肉变得松而柴,嚼之如同蔗渣。蒸得不足,又会有腥焖之感。蒸制前师傅会把整条鱼从腹部半剖开,两侧张摊,蒸好后便如同比目鱼一般,便于众人取食。仔细观之,鱼肉白细嫩,色泽淡雅,不愧是河湖中的贵族。

  客家人做菜,主料突出的特点也可见一斑:烹饪家禽家畜时,追求块大、量多;做鱼肉料理,则一做就是一整条。因客家人潜意识认为,肉是贵菜,量越大越好,而鱼整条地上才能够体现它的气势,也有利于保留鱼肉汁液。何况和顺鱼本身就多小刺,如果切段上,多碎骨头,吃起来也没安全感。

  美食家李渔在《闲情偶寄》里写:“食鱼重在鲜,次则及肥,肥而且鲜,鱼之能事毕矣”,和顺鱼可谓是符合这一标准的鱼中上品。

  客家人下油盐容易“手重”,蒸出来的鱼略有一些咸,在鱼身上添加少许甘香的陈皮则可化解,还能去腥、增加清新感。也有店家尝试用姜汁蒸和顺鱼,再将特调的客家紫金酱铺于鱼身之上。紫金酱原本很咸,但改良后的酱里加了客家人常用的猪油渣、姜以及名为黑虎掌的野生菌,富有颗粒感所带来的嚼劲。这样蒸出来的鱼,便是较为丰富的口味,但也不离客家本色。

  和顺鱼同样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哪怕宴席时间绵长,各类菜品渐渐冷却,失去了温度的和顺鱼口感仍然鲜美。品质一般的鱼如果凉了,人们便不太敢吃,因为吃进口中便会有腥味袭来。然而和顺鱼仍然保留着一股甘鲜,香味不减,似在鼓励着人们“应吃尽吃”。

  【砂锅烹鲜,中原遗风】

  砂锅是人类最早使用的烹饪器具之一,因其受热、导热均匀而受青睐。不少古籍都记载了以砂锅为烹饪器具的文段,如《水浒》中,就有写鲁智深在小酒店遇到的一幕:“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砂锅里煮着一只狗在那里。”民间炖肉,多用砂锅,因其能保存肉质的鲜浓感,味道醇香。而用铁器、铝器,则会渗入一种“铁腥味”,失其本质。

  砂锅煎焗大头鱼是客家人常吃的一道菜。大头鱼对环境不挑剔,在水库、河塘中都可见到它的身影,位列四大家鱼之一。因其易得且味美,被客家大厨所青睐。

  大头鱼有另一个名字:鲢鳙。李时珍说它是“鱼中之下品”,“盖鱼之庸常”,才得名为“鳙”。想必不少嗜食鱼头的老饕会忍不住为此打抱不平:鳙鱼鱼头的嫩滑肥美,非一般鱼能比。尤其是它喉边与鳃相连的胶质肉和鱼脑髓,通明澄澈,或嫩如猪脑,或软烂如银耳。油而不腻,富含胶原蛋白和水分,口感甚是腴美。

  爱吃鳙鱼的人,发明出专吃其鱼头的吃法,剁椒鱼头便是其中一道名菜。现代的饕客们为了把鳙鱼的特点发挥到极致,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人们培育出一种缩骨大头鱼,仅鱼头就几乎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二。这下,人们可美美地大饱口福,而不用争抢或谦让鱼头,徒留略逊一筹的鱼身鱼尾部分尴尬了。

  客家人用砂锅煎焗缩骨大头鱼,把鱼肉自身的鲜香味烘托出来,并保持了鱼皮的丝滑爽口。煎焗的做法一方面保留了原汁原味,同时又有酱料由表及里地渗入,使得整条鱼略带一层金黄的酱汁,鲜美与醇厚并存。滑嫩的鱼肉中小刺较多,需要仔细甄别,不可因为它滑口就囫囵吞枣。煎焗水库大头鱼的这种做法也在顺德菜常见,从中也可一睹粤菜内部各派系之间的交融。

  用砂锅焗另一种河鲜——白鳝,同样能产生惊艳味蕾的效果。上好的白鳝,也是来自万绿湖里的河鳝。上桌之前才宰杀,以保证新鲜度,切成大块肥厚的鱼段,只等下锅。配料里的小黄姜,是客家龙川的特产。切成薄薄的片状,可以直接吃,口感粉糯而无渣,也不至于辛辣。而山茶油(又名茶籽油)也是客家特有的名贵产物,取自油茶树的种籽,一年只能量产一次,若是野生的则更罕见。古时,山茶油因其稀有且对健康养生有特殊功效,被视为“山珍贡品”,作为皇宫御用油使用。

  经过长时煲焗,白鳝已经骨刺酥松,但仍然带有出水时的清香。入口便能感受到它的肉质软韧、弹滑,不像海鳝那么爽脆,也不似一般的河鳝那么软绵,介乎两者之间。又因为鳝鱼体内储存了丰富的油脂,煲焗的做法保留了汁液,故显得分外柔滑鲜甜。

  黝黑圆润的砂锅,其貌不扬,却自有一种浑成古朴的美。它内部咕嘟作响时,升起蒸汽,清淡悠远,如一幅静物画忽而动了起来;掀开锅盖,内部汤汁醇厚,肉香盈鼻,鲜美无匹,是让无数人沉醉的味道。

  【庶民美食,弥足珍贵】

  河鲜味美,一是新鲜,二是嫩滑,三在于鱼本身肥美,也富含鱼油。美中不足则是带的小刺比较多。除了河鱼,还有河虾、河蚬、黄鳝等小河鲜,它们同样是岭南客家人餐桌上的家常菜。在流水溪石间偶然发现的小河鲜,虽然未必能带来饱腹的满足感,却也能补充相当的蛋白质,更是能带来欣悦的美味小吃。

  河蚬虽小,肉质却紧实弹牙,格外鲜美。客家人制作河蚬,花样百出,煮蚬汤、煮蚬肉,炒蚬、捞蚬,煎蚬蛋,有多少种做法,就有多少种鲜味。河蚬价格低廉,因而成为了让人倍感亲切的庶民美食。

  小暑前后,正是黄鳝肥时。黄鳝常常出没在稻田水沟里,约上好朋友到田里抓黄鳝,是不少客家人的童年记忆。客家人喜欢做水煮黄鳝、油炸黄鳝,或是荤素搭配,用黄鳝炒苦麦菜、韭菜等,且须加上鳝血,炮制出甘香独特的味道。

  河虾常见,亦有多种做法。透露出浓郁客家风味的,可以以“粉陈焗河虾”为代表。客家人说的“粉陈”即罗勒,也就是潮汕菜里的调味香草“金不换”。客家人钟爱草药,有采集、食用草药的习惯,或许是当年为了抵御湿热瘴毒的侵袭,保障健康的做法之存留。粉陈常常出现在各种客家菜品里,比较出名的有如粉陈鸭。香草的加入,既凸显了颜色之间的对比度,又增加了口感风味。河虾焗时带着虾壳,干脆而焦香,鲜甜爽嫩的虾肉则让人满口溢香。简单的做法尊崇了食材本来的清爽性,加上合理搭配的调味,所选的食材便在一寸方盘间融合了。

  粤地的客家人,若靠水而居,则河鱼与河鲜不至于稀缺。虽然没有海鱼海鲜的豪华宴席,这些山涧河流中的河鲜却也弥足珍贵。现代社会物流与养鲜技术的进步,今天的客家人已经可以获得更多种的味觉体验,海鲜的使用也渐渐渗入了客家菜的选材之中。但河鲜仍然是客家菜中不可或缺的经典——绿水青山悠悠,常立门外;水中活泼跃动的鲜味,对于客家人来说也依然难以忘怀。

  (作者系第十四届广州市政协委员、广州酒家集团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