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陈梦因

2024-04-10 10:34:55 来源:广东政协网

  文│李怀宇

  第一次听到陈梦因的名字,是在与李育中先生吃饭聊天的时候,李先生的成长背景和陈梦因很相似,又极喜欢美食,假如机缘巧合,他可能也会写一本“李氏食经”。陈梦因唯一的学生江献珠,也是一代“食神”。2010年11月,我到香港中文大学采访江献珠,她的丈夫陈天机在旁陪伴,自然聊起陈梦因的故事。

  陈梦因的儿子和儿媳耳濡目染,似乎皆得美食真传。先是儿媳吴瑞卿写《吾家翁——记陈梦因》一文(收在柳苏编《香港的人和事》一书),再者是儿子陈纪安写《我父亲的黄金岁月》一文(收在陈梦因著《食经》附录)。而陈纪临和方晓岚夫妇则合写了《我们两代人的食经故事》。通过学生与后人的回忆,陈梦因仿佛就坐在眼前,记者故事与美食心得,都付笑谈中。

  【行侠仗义,“好管闲事”】

  陈梦因是广东中山人,1910年生在澳门穷家,小学还未毕业时便因丧父被迫辍读。但他自学不倦,做过排字工人,辗转在广州打进新闻行业,成为专业记者。1936年,陈梦因北上绥远(今内蒙古自治区中南部)采访,写下《绥远纪行》,向读者报道百灵庙大战,是当时战争报道典范。1937年,陈梦因在汉口采访刚从狱中释放的陈独秀。

  抗战时,陈梦因任战地记者。有一次,他和另外一位记者要往某地采访,但乱世中的火车非常挤迫,妇女和老人都无法挤上车。陈梦因对同伴说:我还年轻,可以走路到下一个站,让其他人上车吧。”结果他俩走到半途,便收到那班火车发生意外死伤无数的消息。

  陈梦因在绥远采访时,上海沪江大学的学生组了一个远赴绥远的劳军团。陈梦因旅途上与爱国的大学生结伴,在战火中认识了劳军团里的一位女大学生,名为余瑞芳。两人开始互相倾慕,但还未有真正深入接触的机会。在绥远结识后,他们分别回了香港。

  随后七七事变,陈梦因在香港街上偶然碰到曾与他一同前往绥远的杨先生,杨先生对陈梦因说:“你在绥远认识的余小姐好像也回来香港了。”于是陈梦因便往余家拜访。原来,这位余小姐正准备与一位感情不错也是姓陈的男同学一同赴西安作抗日宣传。而陈梦因那时也正有意北上,也邀余瑞芳结伴。余瑞芳正在犹豫应该与谁同行,余母见过陈梦因后十分喜欢,在一个穷记者与一个富有的男同学之间,母亲建议女儿选择前者。

  由此,两人结伴在大后方到处奔走,从事抗日宣传,到抗战胜利始返回广东。一个是小学未完成、自学奋斗的穷记者,一个是爱国的漂亮、精明、果断的女大学生,经历家国患难,终结为夫妇。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陈梦因与余瑞芳的姻缘却比千里姻缘更传奇。

  陈梦因喜欢行侠仗义,自谓:“我一生,无他,好管闲事!”张大千与香港名摄影家高岭梅是至交。解放战争时,张大千到香港住在高家。有一次,高岭梅与陈梦因酒饭之间,偶然谈及张大千的烦恼。原来张大千希望从内地接他最敬重的大嫂张善子夫人和胞侄到香港,人已从上海到了澳门,但没有香港的证件,唯一办法就是坐舢舨偷渡。张大千担忧小艇承不起风浪,更怕当时海上十分活跃的海盗,正不知如何是好。陈梦因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问了张善子夫人的所在。没过几天,张善子夫人与儿子居然坐港澳大轮安全抵港。张大千那时与陈梦因尚未谋面,知是陈梦因替他走动成功的,于是托高岭梅送陈梦因一幅画,以示感谢。陈梦因帮忙的理由是:谁叫我是高岭梅的朋友,而他是高岭梅的至交呢。”

  【重情义之人】

  1950年,陈梦因在香港《星岛日报》升任总编辑。每天检阅全报草稿,决定取舍、增减、编排,更修正笔误,他谦称自己为“特级校对”。

  多年后,陈梦因将五十年所亲见亲历事迹,写成《记者故事》一书。

  1987年,史学家孙国栋在美国加州初晤陈梦因,但见他豪情慷慨、古道热肠。陈梦因自况为“五湖四海之人”,孙国栋与之相交,如亲接古代的侠士,有肝胆照人之感。1991年10月,孙国栋为《记者故事》作序,以历史学者的角度论新闻记者,先标举中国史学首重记事的传统:中国史学上的巨著,既以叙述事实的真相为主,故史学家的心智,不旁骛于空虚的理论,而灌注于探求史实的真相,真相既得,著在简册,于是昭如明月、凛若山河,历久而不废,中国几千年的人物事迹,原原本本,历历可见,此不但可以鉴往知来,而且可以唤起民族的深情,凝固民族的力量。中国民族所以能绳绳五千年,史学实有重大的贡献。故中国重视记事的史学精神,实蕴含着一番大智慧。这是欧洲近代历史学者所未能领会的。”

  孙国栋认为《记者故事》同样具有史料价值:梦因先生思想敏捷,闻见博洽,交游广阔,而又乐于助人,所以《记者故事》的内容非常丰富——有战时大后方的生活、桂林撤退的情形、香港陷日的经过、战时艺人之困境、胜利复员之描述、战后广州和香港报人的境遇、体坛人物的动态,或述采访方法,或述办报经验,或写官场秘密,或写人物风采,或发人物之潜德幽光,或对时事作不平之鸣……凡此种种,皆可为五十年来社会作见证,为此动荡的大时代保留不少珍贵资料。”

  在陈梦因的记者时代,香港报界尚是发展时期。记者无从训练,无新闻标准,也没有像美国《纽约时报》那样的大报作榜样。陈梦因的记者故事,是早期记者在毫无前迹可循之下,各出奇谋,各施其法,闯出新闻的路。

  晚年时的陈梦因最爱说自己当记者的故事,“铁脚”“马眼”“神仙肚”是他那一辈的记者的真实写照。采访时怎样恶劣的环境都有,所以行囊中必备干湿褛一件,用以防风抵雨,睡时抵抗木虱。陈梦因的搪瓷漱口盅既作茶食具,也作枕头;止泻成药不可少,还带生大蒜以作肠胃消毒之用。

  陈梦因后来在写《食经》时,有一闲笔:新闻记者原是一项吃苦头的行业,工作繁忙而所得匪丰,苟无自我陶醉之傻劲,确不能干下去。所谓傻劲也者,采访得好的新闻和编新闻编得好,自我欣赏,自我陶醉,浑忘了工作的辛劳和所得菲薄,这就是傻劲。记得有一首新诗有这两句: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夜深工作之余,静坐朗诵,顿觉心安理得。”

  陈梦因是重情义之人,常对后辈说:“你有恩于人,人家忘恩负义别管他;人家有恩于你,无论如何得报答,这才是‘人’!”他所藏名家赠画颇多,每幅画的背后都有故事。书画名家如张大千、徐悲鸿、王济远、黄般若、赵少昂、黄君璧、方君璧、陈荆鸿、黄苗子等,均与陈梦因交往。他家藏有一照片,张大千右手扶着郎静山,左手搭着陈梦因的肩膊,三个“长衫客”笑得灿烂。

  【书写《食经》】

  陈梦因走遍大江南北,广食博闻,是天生的美食家。1951年,他以“特级校对”的笔名在《星岛日报》副刊开辟饮食专栏“食经”,报道日常饮食的趣事,自己对饮食的心得、对美食的要求与筵席菜肴的配搭等。他点出美食行家往往心知肚明,但通常自己悟出,而不写给别人看的“秘笈”。这些文章后来印成十集《食经》。

  《食经》第一集出版之际,陈梦因于1951年7月30日凌晨三时灯下自序:“一个夜夜和红笔、糨糊为伍,过了二十年生涯的报馆校对,偶然写起所谓‘食经’而竟能招致不少‘有同嗜焉’的读者,天下间不可思议的事,竟有如是者……干校对这行业,尤其是做夜班校对,晚晚熬夜,做特别劳形伤神的工作,如果饮食都不得其方,健康上就大有问题,因而对食注意,研究怎样才是合理的,美味的,和价廉而于健康有补助的,日积月累,到而今,夜夜还能和红笔、糨糊做伴侣,大部分原因是食的知识的赐予。”

  陈梦因善于在家常中道出不寻常的道理。他说,广州老资格的食家,在雇用一名厨师前,通常会作一番考试,待试过他的制作后,认为满意才正式雇用。考试的试题,起码要厨师制作一汤和两小菜:蛋花汤、炒牛肉、蒸肉饼。这三样都是广东人谁都晓得的,又谁都吃过的,为什么要采用这三样作试题呢?原来这三样是最普通,而又最难制作得好的,除了制作外,还讲刀法和选料的好坏。陈梦因认为:菜式愈平凡,愈能表现厨师的技巧。

  金庸与陈梦因同属一个新闻时代,他主持《明报》时,左手写社评,右手写小说《射雕英雄传》第十二回《亢龙有悔》写郭靖黄蓉初遇洪七公,黄蓉为了引洪七公把看家本领传给自己的意中人,说道:七公,我最拿手的菜你还没吃到呢。”洪七公又惊又喜,忙问:“什么菜?什么菜?”黄蓉道:“一时也说不尽,比如说炒白菜哪,蒸豆腐哪,炖鸡蛋哪,煨萝卜哪,白切肉哪。”洪七公品味之精,世间稀有,深知真正的烹调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显出奇妙功夫,这道理与武学一般,能在平淡之中现神奇,才说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又惊又喜,满脸是讨好祈求的神色,说道:“好,好!我早说你这女娃娃好。我给你买白菜豆腐去,好不好?”黄蓉笑道:“那倒不用,你买的也不合我心意。”洪七公笑道:“对,对,别人买的怎能合用呢?”

  陈梦因写食,有时以新闻起首,然后娓娓道及美食。如他写“野鸡生鱼卷”,先说新闻:好的新闻不常有,给读者看见了,也往往转眼就忘记得一干二净,如像吴、陈比武,是一星期前的好新闻,到今天仍是街谈巷议的话题,诚不多见。”这里说的新闻,乃指1954年1月17日,太极派掌门人吴公仪和白鹤派掌门人陈克夫在报纸上的笔战难分胜负,索性签下了“各安天命”的生死状,相约到澳门比武。当年《新晚报》老总罗孚灵机一动,力劝梁羽生撰写武侠小说。比武的第二天,《新晚报》就预告要刊登武侠小说以满足“好斗”的读者;第三天,梁羽生“只酝酿一天”的《龙虎斗京华》就开始连载了。后来,罗孚又请金庸参战,于是,《书剑恩仇录》横空出世——几分钟就玩完的比武,打出了新派武侠小说的天下。

  罗孚与陈梦因当年是分属不同报社的老总。自抗战时在桂林逃难时就认识,有半世纪的交情,后来各为不同的“阵营”,好友相隔竟如银汉双星。直到在旧金山重逢,约好日子后,陈梦因随即忙着浸发鱼翅、烧海参、炖鲍鱼,准备老友光临。

  陈梦因笔下,掌故信手拈来。他从香港当时猪肉不断涨价,想到东坡居士有打油诗:“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感慨最爱吃猪肉的东坡居士,假如此时还活在香港,必大叹食无猪,寻且会弄成:“海康别驾复何为?帽宽带落惊童仆。相看会作两臞仙,还乡定可骑黄鹄。”他写伊面,顺便提到:“有些人爱吃伊面,而未知伊面的来源。原来伊面是伊秉绶发明的面,也有称之为‘伊府面’,因为伊秉绶曾做过知府。伊秉绶是福建汀州人,精于吃外,还兼有一手好字、好画,尤以写墨柳最出名。”他谈菜馆,提及清末民初北京有一家广东馆子,以精于做海菜作标榜,商衍瀛在北京做过“京客”,偶然的机会吃过这家广东菜馆的海菜,有人问他好吃不好吃,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怒发冲冠的鱼翅,桀骜不驯的海参,年高德劭的鲍鱼,坚忍卓绝的广肚。”

  除了菜式本身,陈梦因也注重“上菜的秩序”:“尝见精于吃的食家,在吃之前喝一杯好茶,到吃时先喝一碗上汤,然后吃清鲜的菜,最浓味的菜则留待最后才吃,这样才能遍尝各个菜的真味。若先吃了浓味的菜,然后吃清鲜的菜,自然会感到清鲜的食制毫无是处了。”

  陈梦因对茶酒也颇讲究。他说小酌珍馐,起首就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寒天里招来知己,天下古今,无所不谈,以谁家酒好,哪处茶香为话柄之余,最实惠的还是弄几样小菜,围炉共聚,喝几杯老酒,亦足避欲雪之寒流也。”而他写福州菜,更回忆亲身经历:我在福州的期间虽甚短,但所见到的,接触到的,都像充满了温情,即使最平凡而简单的在朋友的家里喝一杯茶,看见朋友亲自动手泡茶那种虔谨的神态,就充满艺术的和哲学的气氛,客人喝到这一杯茶时,自然而然也得用欣赏艺术的心情去领略茶味。”

  【粤菜溯源】

  写《食经》时,陈梦因以粤菜为根,又兼擅其他菜系,更留意海外美食理念。如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也是“食家”,艾夫人说她的丈夫是:“比她好得多的厨子。”陈梦因的朋友刘天保说:“艾森豪威尔如果写一本《食经》,一定成为世界最畅销的书。”陈梦因说:“这个自然——不过,总统候选人必不会同做校对的争生意。”又如18世纪法国食王巴利拉·萨凡林有一句名言:“没有一个四十岁以下的人,可以称之为‘食家’。”陈梦因认为这话和我们古人所说“一代长者,方知居处,三代富贵,方知饮食”的话可相提并论。这话简单来说便是年未过四十的人,见得少,吃得少,就不容易评价某一个菜做得好坏。

  1962年,陈梦因在《星岛日报》退休。1965年赴美国考察华侨社会。1966年用中文写《金山食经》之际,陈梦因不无感慨:饮食为任何人一日不能或免的事,自古至今,都有不少讲究饮食艺术的食家,也有会精美菜馔的名厨,却没有一个专门研究饮食艺术的机构。直到原子时代的今日,中国菜在外国出尽风头,仍没有一间稍具规模、教人做中国菜的专门学校。所以要研究中国菜的历史、沿革、较为科学的烹调术的理论与实践,就非易事。”

  1967年,陈梦因定居旧金山。他每天很早起床,先泡一壶香浓的铁观音,吃一些简单的早餐,就坐在写字桌开始写作。陈梦因家后院旁边一个小湖,自己有一个小码头,风景恬静,他闲来就独自划船到湖中。陈梦因的书桌面向小湖,饮一杯茶后,他便开始在那里写作。陈梦因退休后在美国写了好几本书:《粤菜溯源录》《记者故事》《鼎鼐杂碎》《讲食集》等。

  陈梦因家的车房天花板,万国旗般吊着从香港搜购来的大大小小的各种鱼翅,车房靠墙的抽屉里塞满了燕窝、海参、干贝、香料、冬菇、花胶、鱼肚、蛤士蟆……不过最珍贵的,是藏在厨房里一个密闭大玻璃瓶中十余个“两头”或“三头”(即两个或三个已达一斤重)的日本干鲍。他常在厨房炖虾子、发鱼翅、焖鲍鱼、发海参。

  陈梦因喜欢请客,可谓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他爱用各种理由请客,对儿媳妇吴瑞卿说:你好像很久没有联络孙教授,好应该请人家吃顿饭了,约他下周末来吧。”约好了,他又说:“孙教授和罗先生是好朋友,不能厚此薄彼,也请罗先生夫妇吧。”过了一两天,他会说:“周末吃饭总共八人,你随便请两个朋友,凑够十人好了。”到请客的前一天,他又说:煮饭嘛,一桌十人和十二人分别不大,你就多请两个人吧。”家宴之时,陈梦因大显身手之余,手持酒杯,常高谈阔论一个晚上。

  而在餐馆宴客,每次酒过数巡,客人追问他请客的理由,陈梦因就说是“伯爷婆牛一”(编者注:意为“老太婆生日”,“生”字可拆为“牛一”)。儿女只好陪着他敬酒,心中好笑:妈妈九月底生日,但庆生宴可以吃好几个月,每次请客都是她生日。陈若曦在柏克莱时,陈梦因常常请她夫妇,借口更好笑:“这个台湾婆,想也没有什么机会吃正宗的广东菜,我让她开开眼界。”

  饮食之道,陈梦因不但身体力行,更像做学问一样不断钻研。陈梦因以为,袁子才的《随园食单》所提供的食制方法,其中有一部分使人感到莫明其妙的,但食单的《须知单》开头便写道: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这原则是对的。

  清初屈大均说:“今粤人大抵皆中原种,自秦以来,日滋月盛,不失中州清淑之气。”陈梦因说,南蛮懂得讲究食的艺术,还是百年前的士大夫起了“带头作用”。广东原为鱼蚕之乡,对外通商最早,有钱有闲的人也多。当时没有汽车、游艇等享受,讲饮论食便成为打发日子的一个好节目。这可能是“食在广州”之由来。

  陈梦因更念念不忘的是,在广州食坛负盛名的江孔殷太史,和当时广州有钱有闲的豪门富户、买办阶级都各有家厨,经常研究食的艺术,先后创制了不少可口美味菜馔,间接也造就了不少名厨。

  世事无巧不成书,多年后,江孔殷太史的孙女江献珠,成了陈梦因的学生。

  陈梦因常说:最平凡的菜式也有不平凡之处,能甘于平凡的,越能显出个人的烹调修为,切勿以为平凡的菜式便不屑去做,自命清高或哗众取宠都同样有欠高明。1997年10月21日,陈梦因在美西逝世,终年八十七岁。

  陈梦因的美食之道,后继有人。江献珠把对美食的心得写成笔记,在美国出版英文食谱书《汉馔》,并由陈天机写汉馔历史和中国地方饮食派系、张蕴礼写中国饮食与养生。这本《汉馔》以英文命名为:《你想知道关于中国烹饪的一切》。此后,江献珠在香港教学写作,出版了数十本美食著作。

  (作者系文史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