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泉佃
说到木瓜，大家一定觉得没有什么稀奇的，是常见的东西，更何况，古籍里也常常提及。比如《诗经》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北宋苏颂在《本草图经》也说：“木瓜处处有之，而宣城者最佳。”这里要强调的是，网上有人将“木瓜处处有之，而宣城者最佳”的出处，安到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去，这是不对的。苏颂是我的家乡福建省同安县（现为同安区）的乡贤，家乡人大多知道他是一位天文学家，但并不一定知道他也是一名药物学家。
古籍里的木瓜，跟今天南方尤其是华南地区的木瓜，并非同一品种。古籍里的木瓜，学名叫文冠果，又称土木瓜、文官果等，为无患子科植物，主要分布于我国北部和东北部，如陕西、甘肃、山西、内蒙古、辽宁、黑龙江等地。因其有文冠果、文官果之称，故备受古时官场中人的青睐。
文冠果果树耐寒、耐贫瘠，南方极少见到。苏颂提及的文冠果在安徽宣城，与华南地区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而且，据说文冠果果树的寿命很长，能活300年之久。
今天，华南一带的木瓜应该叫番木瓜。只是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太会强调“番”字，统称木瓜了。
众所周知，大凡带有“番”字的物种，八九不离十是来自海外的，比如“番茄”“番薯”“西番莲”等。番木瓜原产于中南美洲，传入我国不过三四百年。在世界范围内，番木瓜如今的主要产区是南美洲的巴西、墨西哥、秘鲁，亚洲的印度和东南亚等热带地区。在我国，主要分布于华南的广东、广西、海南、福建和台湾等地。
《中国植物志》称，番木瓜是“常绿软木质小乔木，高达8—10米”。正是因为软木质，加上其茎秆和叶柄都是空心的，华南一带常遭台风突袭，是很容易被摧折的。所以，其寿命远远不如文冠果。
市面上的番木瓜基本是已成熟的，肉质呈橙黄色，软绵、香甜、多汁，可当水果吃；青番木瓜网上也是有的，知道的人是买来当蔬菜，凉拌生吃，味道也不错。
而文冠果是不宜生食的。文冠果的种子是一味中药，性平、味甘、微苦，具有祛风除湿、消肿止痛的功效，多用于治疗风湿痹痛、筋骨疼痛等，药用价值不小，但认识的人不多。文冠果的籽含油量高，网上有售，但价格不菲。
曾有一则故事，说是在安徽广德，有个叫顾安中的人患脚气，筋急腿肿。有一次，乘船时脚痛难忍，无意中看到旁边有一袋东西，就把脚搁在上面，慢慢觉得两脚不怎么痛了。他感到非常惊奇，于是问船夫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船夫回答：是宣州木瓜（文冠果）。顾安中回到家后，立刻去市集买了木瓜（文冠果），切成片后装在布袋里，每天将脚放在上面，没过多久，他的脚气肿病就痊愈了。
也有人说，这则故事出自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其实不然，《本草纲目》中的“果部·木瓜（文冠果）”，只讲了其药用，没讲什么故事。
那么，番木瓜是不是也有药效呢？我以为是有的。我中学时代的一位老师，今年九十有五。他除了耳朵不太好使外，其他各项指标都正常。因为听力障碍，他跟我的沟通基本通过微信。一次，老师听说我血糖偏高，便发微信告诉我说，番木瓜煮水管用。他说，他喝了40多年的番木瓜水，没有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他感觉自己身体健康与常年食用番木瓜有关。于是，我以身试“瓜”，从网上买了青番木瓜，早上蒸着当菜吃，饭后两个小时，一测血糖，果然有效。不过，糖尿病的治疗还得遵医嘱。
为了方便吃上青番木瓜，回乡下，我向邻居要了四五株番木瓜苗，种在家门口的一块空地上，精心照料。番木瓜定植六七个月后，便开出了一簇簇呈五角星般的粹白色的花，花蕊嫩黄嫩黄的，粉嘟嘟的，引来蜂飞蝶舞。花开花谢，番木瓜开始结果了，果实从嫩绿渐渐呈现青绿，有的长圆形，有的梨球形，挤挤挨挨，环抱着树干，又过了四五个月，果实成熟时，方转为橙黄色。
遗憾的是，我种植的五棵番木瓜，竟有两棵只开花不结果。查了资料，方知番木瓜的株性比较复杂，有雌株、雄株和两性株三种。雌株终年开雌花，果实累累；雄株只开雄花，秀而不实；而两性株开雄雌两性花，也挂果，但产量不稳定。
《木兰诗》最后几句写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番木瓜开花之前，你想判断它的株性，也是“安能辨我是雄雌”。我种植的那两棵雄株苗，初始即便火眼金睛也无法辨别。只是到了花谢，不挂果，方明白。
我正想着，是否将两棵雄株砍掉补种，便有人告诉我，说是用一块竹片或骨片，削成尖刀状，在雄株茎干基部离地面10～15厘米高的中心处插入，以破坏番木瓜树的纤维组织，加速新陈代谢，能促使雄株开雌花而结果。应注意的是，打入树干的竹片不宜过大或过小，一般以筷子般粗大为宜，打入时用力不宜过猛。还有人告诉说，在雄株茎干上挖个小洞，塞点盐巴进去，封住，过一段时间，雄株就会挂果。我试了第一种方法，果然应验。
我问了一位在农科院工作的同学，他说这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因为雄株感受到创伤，急着传宗接代，就会竭力开出雌花并结果。
可见，生命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具有无限的可能性。番木瓜雄株遭受刀割创伤，看起来似乎无法幸存，但是它并没有放弃，反而展现出了生命的顽强和重生的力量。这种生命力令人惊叹。这也让我想起了生命的本质。生命是一种顽强的存在，它总是在寻找生存的机会和途径，因此，无论遭遇什么困难，都应该坚信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并努力去迎接挑战。番木瓜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历尽艰难困苦来到中国，完成生命的传承与蜕变，同样印证了这个道理。
（作者系第十届福建省政协委员、厦日报社原社长）
